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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孝祥六州歌頭長淮望斷宋詞翻譯及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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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頭·長淮望斷

張孝祥六州歌頭長淮望斷宋詞翻譯及賞析

張孝祥

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黯消凝①,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洙泗上②,絃歌地,亦羶腥⑧。隔水氈鄉④,落日牛羊下⑤,區脫縱橫⑥。看名王宵獵⑦,騎火一川明。笳鼓悲嗚,遣人驚。

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蠹⑧,竟何成!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渺神京。幹羽方懷遠⑨,靜烽燧⑩,且休兵。冠蓋使,紛馳騖,若爲情⑾。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⑿。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

【註釋】

①黯消凝:黯然消魂凝神。

②洙泗:洙水和泗水,流經山東曲阜,孔子曾在此聚徒講學。春秋時注重禮樂,學堂常有絃歌聲,故稱“絃歌地”。

③羶腥:牛羊的腥臊氣,此指被金兵所玷污。

④隔水氈鄉:謂隔着淮河,北岸就是金國。氈鄉,北方遊牧民族居住地,囚多住氈帳,故謂。

⑤“落日”句:《詩·王風·君子于役》:“日之夕矣,羊牛下來。”下,下坡回欄。

⑥區脫:亦作“甌脫”,讀音同;漢時匈奴築土室以守邊,叫區脫。此指敵人哨所。

⑦名王:少數民族中的著名將帥。北方民族戰前多以狩獵爲軍事演習,故高適《燕歌行》雲:“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

⑧埃蠹:塵封和蟲蛀(指箭上的羽毛)。

⑨幹羽:木盾和雉尾,舞者所執的道具。《尚書·大禹謨》記:虞舜“舞幹羽於兩階”,有苗(古部族)來歸順。懷遠:安撫邊遠的少數民族,使其歸順。此諷刺南宋不抗擊金兵而與之議和。

⑩烽燧:夜舉火叫烽,晝升煙叫燧,均用以報警。

⑾若爲情:何以爲情,猶今語“怎麼好意思”或“不難爲情嗎”。

⑿翠葆霓旌:將翠鳥羽毛結成傘形立於車蓋上爲裝飾和五彩的旌旗,指皇帝的車駕。

【譯文】

站在南岸,向淮河極目遠望,關塞埋沒在莽蒼蒼的草木之中。道路上塵埃昏暗,挾霜的寒風猛烈,邊境上寂然無聲。我愴然地凝思傷神。回想當年發生的事,大概天註定宋王朝命該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的罷。現在,連洙水、泗水一帶,孔子曾經講過學,常常響起音樂和歌聲的地方,也遭到金兵的野蠻玷污。只隔着一條河,對岸已成了遊牧民族搭滿氈帳的聚居地了。日落時,牛羊成羣回欄,金兵所築的土堡哨所遍地縱橫。看到金兵的將領率部在夜間圍獵,騎兵手執火把,將整條淮河都照亮了。胡笳和鼙鼓的陣陣悲鳴聲,使人心驚。

我想那掛在腰間的羽箭和匣中的寶劍,因久置不用,都白白地被塵封、遭蟲蛀了,結果又能幹成什麼事呢?時機容易喪失,胸懷徒然豪壯,一年又將過去,神京遠不可到。當局正在用上古手執木盾和雉尾來跳舞的方法,藉口以禮樂安撫邊遠少數民族,想使全國也能自動感化歸順,因而邊境上不見烽火,暫且停戰休兵了。求和的使臣冠戴整齊,乘坐着馬車,紛紛地往來奔馳不絕,怎麼也不覺得難爲情呢?聽說中原淪陷區的百姓,常常向南眺望,盼着大宋皇帝的御駕能夠到來。這一切使趕路經過這裏的人,覺得有一股忠義和憤慨之氣充滿了胸膛,止不住的熱淚如傾瀉般地涌流。

【賞析】

此詞宋無名氏《朝野遺記》載雲:“近張安國在建康留守席上賦一篇雲:‘長淮望斷……’;歌闋,魏公(張浚)爲罷席而入。”很顯然,所說“建康留守”就是張魏公張浚。張浚於高宗紹興三十年(1161)十一月起,任建康府行宮留守,三十二年(1162),張孝祥到建康,秋冬間,赴建康留守張浚幕作客,在席上寫了這首詞。但因爲後來張孝祥也兼領過建康留守,許多說詞者都將“(張)在建康留守席上”這句話錯誤地理解爲“(張)兼領建康留守時在宴客席上”,反賓爲主,以至把詞的作年推遲到張浚北伐,符離潰師之後的隆興二年(1164)。這是不對的。因爲“符離之潰”時,張孝祥尚在知平江府任上,次年他兼領建康留守後,已不可能與張浚同在建康。再說,此詞明言金兵在淮河對岸(紹興三十二年初,曾南侵至長江北岸的金兵因完顏亮被殺已退回至淮河以北),卻無一語涉及“符離之潰”(符離即今安徽宿縣北的符離集),所以,當從宛敏灝先生之說以定其創作年代。唯宛先生定紹興三十二年之“初春”,尚與詞中“歲將零”牴觸,當改爲是年秋冬方合。

上片寫淮河成爲邊界,隔水國土淪爲金兵佔領區的形勢。長淮本是平原,這裏承“關塞”下一“平”字,又加“莽然”的形容詞,見邊境防備之空疏。“征塵暗”,即稼軒詞所謂“落日胡塵未斷”。“霜風勁”,點季節,也營造肅殺嚴峻氣氛。“悄邊聲”,爲邊防疏閒和金宋暫時休兵再染一筆,同時引起無語出神“追想當年事”來。“當年事”,應指汴京失陷,宋室南遷的靖康之變。這是極爲沉痛之事,也是宋千朝的奇恥大辱,但在高宗朝。又能追究誰的責任呢?不得已,只好說“殆天數,非人力”了。以下說到北中國大片土地遭金人蹂躪,渲染“羶腥”、“氈鄉”、“牛羊”、“區脫”、“名王”、“宵獵”、“騎火”、“笳鼓”等本屬北方遊牧民族的'風物習俗,突出地表現中原淪爲異族的強烈印象和內心引起的巨大震動。

下片寫自己抗金壯志無成,朝廷當局議和苟安,中原父老空望光復的悲憤心情。所述多非泛泛,如“時易失,心徒壯”六字,正合紹興三十二年宋金雙方情勢。上年歲暮,金主完顏亮舉兵南侵,直趨長江北岸,在向採石渡江時,被抗金名將虞允文督水師迎頭痛擊,狼狽敗退,至揚州,又被譁變部下所殺,金兵無主,一片混亂;金國又內部爭權,遂向宋廷求和。本來這正是南宋乘勝用兵、復土雪恥之大好時機,但高宗卻急不可待地與金國議和,讓侵略軍在當年年初全部安全地撤回淮河以北。此後便不斷遣各種使者去金國通候、議事、慶典、祝壽、交納歲幣銀絹,備受屈辱。所謂“幹羽方懷遠”、“冠蓋使,紛馳騖”,即是對這種現實的深刻揭露和諷刺。詞以中原父老南望王師的急切期盼心情與南宋使者冠蓋馳騖的熱鬧忙碌場面相對比,又用邊境上烽燧不起、兵戈暫歇的不尋常的平靜作爲詞人內心激盪、憤懣不平的反襯,都能收到極好的藝術效果。陳廷焯稱其“淋漓痛快,筆飽墨酣,讀之令人起舞”(《白雨齋詞話》),確是說出了這首詩史式的愛國詞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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