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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彥《渡江雲》原文及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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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彥

周邦彥《渡江雲》原文及註釋

晴嵐低楚甸,暖迴雁翼,陣勢起平沙。

驟驚春眼,借問何時,委曲到山家。

塗香暈色,盛粉飾、爭作妍華。

千萬絲、陌頭楊柳,漸漸可藏鴉。

堪嗟。清江東注,畫舸西流,指長安日下。

愁宴闌、風翻旗尾,潮濺烏紗。

今宵正對初弦月,傍水繹、深艤蒹葭。

沈恨處,時時自剔燈花。

  周邦彥詞作鑑賞

人們對周邦彥這首詞的寫作時間和內容多有異議,或謂其少年時作客荊州而作,或謂其政和六年時的晚期作;又或謂其由荊州赴長安羈旅行役之作,又或謂其自明州還京,或由荊南八都,或紹聖年間被召回汴都的喻託之作。事實上,根據周邦彥客居荊州期間曾赴長安遊歷的事實,結合此詞的語言、內容。結構等分析,這應是詞人客居荊州期間途赴長髮,沿江西行的羈旅行役之作。

“清江東注,畫舸西流,指長安日下”,清楚地說明詞人於楚地沿江西行,目的地是“指長安”,而不是沿途要達汴就。因此,這裏的“長安”不是汴京,以構思運筆極爲精細而著稱的周邦彥,也絕不會把回汴京以“畫舸西流”形容之。詞的上片描寫沿江舟行所見兩岸山村春色,下片描寫江邊餞別及逆水行舟的'情景。

首先此詞第一句就點明瞭“楚甸”,據王國維《清真先生遺事》,以爲周氏客荊州“當教授廬州之後,知溧水之前”。但此詞卻並非此時所作,而當爲其第二次被召入京時重過荊州之作。故此詞開端“晴嵐低楚甸,暖迴雁翼,陣勢起平沙”數句,表而所寫雖是荊州水途中所見到的春至陽回的景色,但實卻已經隱喻了時代的政治氣氛之轉變,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暖迴雁翼,陣勢起平沙”二句,表面上所寫雖是雁陣之起飛,但實際上卻已經隱喻着一些因政治情勢改變,而又紛紛得意回朝的新黨人士。下面的“驟驚春眼,借問何時,委曲到山家”數句,表面是寫春天到來時,春光也來到了山中的人家,但此處實隱含有百指之意,暗喻自己此次政局轉變中也再度被召還朝。以下自“塗香暈色”一直到上半闋的結尾數句,表面上所寫仍是春光之美盛,而實際上所隱喻的則正是政局轉變後,新黨之人競相趨進的形勢。作者下半闋的開端,竟忽然用了“堪嗟”兩個字,來承接前而所敘寫的美麗的春光了。堪嗟,清江東注,畫舸西流,指長安日下“實際蘊含對蒙召赴京一事的矛盾恐懼之心。其”清江東注“一句,所寫的實不僅指眼前的江水而已,同時也暗喻了他對於江南的依戀。這種依戀,既包括了他曾任過縣令的溧水,也包括了他自己的故鄉的錢塘,而下句的”畫舸西流“,則正指今日奉召入京的旅程。

其中的矛盾對比,自是顯然可見的。下面的“愁宴闌、風翻旗尾,潮濺烏紗”中,作者馬上就寫出了他的矛盾恐懼的癥結之所,原來他所愁懼的仍是政爭翻覆之無常。所謂“愁宴闌”者,正是預先愁想之意,“宴闌”之所指,則是預愁今日如雁陣飛起的、塗香暈色“的驟然貴顯的一批新黨人士,一旦”宴闌“下臺,則或者便不免將要受到如今日下臺的舊黨人士所受到的同樣的排擠和迫害。所以纔此一句之下,馬下承接了”風翻旗尾,潮濺烏紗“兩句,暗喻了政治上的風雲變色。”旗“字既可使人聯想到一種權勢黨派的標幟,”烏紗“更可使人體味到政治上的官職和地位。而曰”風翻“、曰”潮濺“,則暗喻此種權勢和地位之一旦傾覆的危險。至於此詞結尾之處的”今宵正對初弦月,傍水驛、深艤蒹葭。沈恨處,時時自剔燈花“數句,纔是此詞中真正全用寫實之筆之處,表現出水程夜泊孤獨寂寞中滿懷心事的情景。

詞之上片,寫景體物精細宛轉,色澤鮮明,境界清新;下片敘事言情,疏宕宛轉,細密圓美,情真意切,蘊含豐富。整首詞生動傳神的表現了詞人羈旅行役中由對春色由哀的喜愛到對命運艱難的孤憤之情。關於此詞內容、意境方面的評價,歷來頗有異辭。張炎之《詞源》曾譏其“意趣不高遠,”王世貞之《弇州山人詞評》亦曾謂其“能作景語,不能作情語;劉熙載之《藝概。詞曲概》亦曾謂”美成詞信富豔精工,只是當不得個‘貞’字但也有權致讚美者,如陳延焯之《白雨齋詞話》即曾去“美成詞極其感慨,而無處不鬱:”“沈鬱頓挫中別饒蘊藉”,“哀怨之深,亦忠愛之至”,但同時又認爲周詞往往有“令人不能遽窺其旨”的遺憾。其實,周邦彥生當北宋新舊黨爭之際,對於政海滄桑確實頗多深慨,只不過他寫得含蓄深蘊,使人不易察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