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父母老了的傷感日誌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陽光正滿。我滿懷期待地撥打了母親的電話，好像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了吧。進校後，各種社團活動的事情排山倒海般向我涌來，在學校和家之間我堅定地選擇了前者。時光不知不覺地在生命的刻度裏面穿行，琥珀成我們皮膚上面的痕跡和蒼老的曾經。

電話通了，母親那頭好像又挺忙的。母親是個生意人，可不是你想象那種體面見客戶，遊走於飯局的人，而是門市的個體戶，獨自一個人撐起一片小天地。每天早上五點過起，晚上七點過回家是她不變的作息表。父親上班，她經常需要自己搬貨，扛貨，送貨，一二十百斤的東西在她身上壓着，活生生地將現實的辛酸寫盡，她被磨礪成了一個堅硬的人。

是的，有時候，挺硬的。我以爲她會挺開心的，可她說的又是，你回來了呀，我沒有時間買菜，你爸上班又會很晚的，你自己去買吧。這已不知是第幾次同樣的理由了。連高三那段裏，每週回家吃一頓他們準備好了的飯菜也會化作泡影，現實就是，回到家，空無一人，沒有可口的飯菜，沒有準備的零食，冰冷的空氣怎麼也化不開孤寂涌起。窗外，一棟棟樓房裏閃着溫暖的燈光，想象着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歡聲笑語，多麼美好。三毛說：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味兒。而這兒似乎留下的'僅是落寞。

打完電話，回家的衝動煙消雲散，對啊，回去那麼堵那麼麻煩，回去幹嘛呀？我拿着手機開始消磨時光，卸下收拾好的東西。半小時後，母親的微信來了。“回來就好”四個四映入眼簾，還有她不變的幾條語音。我是知道的，母親是不會打字的。每次她念着我教她打字時，她老是記了就忘，小時候生活困難艱苦，她也沒讀過多少書。她是怎麼發過來字的？我很驚訝，但也感動。彷彿我看到了，她打字時蒼老疲憊的手在屏幕上踱着，心急的神情凝固在她風霜了的臉上，她的動作也許還有些拙劣，像個孩子一樣的，刪了又刪改了又改纔好。當她看到字發了過來，鬆了一口氣，滿意的看着屏幕笑着，又附上她常用的語音。那語音發了過來，她又聽了又聽，仔細地貼着屏幕，怕她沒有說明白什麼似的。之後，在喧鬧的市場裏融進去，扮演成熱情的商販，收起母親的倦意和思念，一個人獨立於那片嘈雜，她用盡她能做的一切爲了她的孩子和家挺立着。

回想起在家時，她總覺得腰痠背痛，一天奔跑於幾層樓地拿重物能不累嗎？父親總坐她身後給她捶背，她老是嫌父親力氣小了，硬是把自己當成女漢子，嚷嚷着再重些。父親也喜歡和她開玩笑，一邊捶背一邊陪着她笑。父親總不忘了問她覺得怎麼樣，母親只是點點頭回應，好像一天裏面只有這個時候纔可以清淨舒適了。有時父親捶着背，又活動着累了的另一支手。他們相互支撐着痛苦，患難着現實的艱辛，早把幸運和快樂給了他們的女兒，給了她安定和舒適。

對啊，沒有他們，我不會嘗試着一個人買菜做飯，我不會習慣一個人搬東西到學校，我不會體驗到送幾十斤貨的心酸，不會看到那麼多被生活煎熬着的最底層的人，更不會有我的存在。因爲他們，我何其幸運。

《從前慢》裏面有段話：清晨上火車站，長街黑暗無行人，賣豆漿的小店冒着熱氣，從前的日子變得很慢，車，馬，郵件都很慢。生活就是簡單的點點滴滴慢慢積累，時間不會回頭的，當你老了，他們早老了。他們沒有華麗的言語裝飾愛意，沒有大氣的文化底蘊傳遞深情，而他們和你血與血的相連是割不掉的，那是承載着親情的滋潤和生命最初的本質的，是溫情掃下的愛意，生命間傳承的血緣。他們在生活裏一個個挺立傲然，在現實裏掙扎，不懼痛苦磨難，因爲他們是父親、母親，但他們也老了。

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總有一年，你也就是他們了。風雲終被歲月消解，只剩下風燭殘年的深情。當你老了，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他們還愛你虔誠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