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在前,父親在後散文

父親的腰彎了，是被我壓彎的。

“打田栽秧行對行哎，打田栽秧窩對窩喲！”這是老父親，在華（犁）田時爲排遣時間常哼的調調。

父親，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一生都灑在了田間地頭，在田間地頭品味生活的酸甜苦澀，在田間地頭飽經歲月滄桑，在田間地頭撐起了我的避風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短短的八個字，卻是中國幾千年農耕文明的縮影，把這樣的縮影放在父親的身上，似乎是一個更加確切的界定。

二毛，快點起牀弄點米糠去把牛餵了，我得抓緊把昨天剩下沒有華（犁）完的田給華（犁）完，不然，昨天在你二伯家找來的秧子又得搞丟（壞）了，坐在院壩石板上的父親，猛地吸着手裏的旱菸，用他歲月滄桑的聲音叫着弟弟。

掛在天空的月亮，隨着黎明地到來，光漸漸地淡了下去。微弱的月光映照着老牛和父親的身影，從那條祖祖輩輩都在走的小路上漸行漸遠，籠罩在清晨的雲霧中。

“打田栽秧行對行哎，打田栽秧窩對窩喲！”父親的歌聲，隨着漸漸散去的雲霧，從山樑那邊傳來，伴着幾聲清脆的鳥鳴，儼然一首優美的旋律。歌聲中蘊含着生活的艱辛，卻也充滿着幸福和希望。

父親哼着一輩子都在哼的調調，開始了一天地勞作，開始了一輩子地耕耘。在田間地頭書寫着他的人生，揮灑着汗水，度過了歲月。

父親曾說：“老牛前進的方向，就是他的人生目標和畢生追求。”兒時聽父親說這句話，我不禁捧腹大笑，現在父親不說了，我漸漸明白那句話的含義。因爲，作爲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種地耕田，是他們生活的希望。一個家庭的幸福安康，子女的健康成長，一切的一切，都得在田地間播種收穫。

父親爲了我們的家，爲了我們，一輩子辛勤耕耘，無怨無悔。然而，對於父親，我是熟悉而又陌生，清晰而又複雜的。在我的記憶中，父親是嚴厲的，有時候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那是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段記憶，也是我一生中最難忘最清晰的記憶，也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一段記憶。父親雖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卻非常的明白知識的重要性，對我每天在學校所學的課文，放學回家後，晚上都要背給他聽，用這樣的方式來檢查我在學校的'學習效果。

那是小學三年級上冊的第三課，課文的題目是《獅子媽媽》，這篇課文在小學三年級的課本中，是比較長的一篇課文。當時我沒能將課文完完整整地背誦下來，父親把我叫到他的牀邊跪着，並“嚴令”道什麼時候背得完，就什麼時候睡覺。我清楚地記得，我是從晚上八點到十二點，才把課文“順利”地背了下來，雖說“達到”了父親的要求，在內心深處也對父親產生了濃濃的恨意。

而今想來，當時的我是那麼的無知。常說：母愛如水，父愛如山；母愛有母愛的靈動，父愛有父愛的沉穩。父親是愛我們的，只是他的愛沉重了些。

那條祖祖輩輩都在走的小路，如今已是雜草叢生，但仍舊能看見父親當年的模樣。

父親的腰彎了，頭髮白了，臉上的皺紋多了，老牛的腳步也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