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舅散文

傻舅不是一個，是兩個，而且是兄弟倆。至於爲什麼這樣稱呼他們，我曾經問過母親好幾回，因爲其中的關係拐彎抹角，所以聽歸聽，總是記不住。就這樣喊了幾十年，喊久了，心裏也漸覺親切起來。但是村裏的多數人對他們卻是不屑一顧的，每每提到幾乎全是嘲笑。

傻舅的家住在村子的最東頭，連個院子都沒有，至今也沒有，而且和莊裏的所有住戶隔着一條路，這樣就顯得尤其孤單了。傻舅沒有姐妹，父母死得早，兄弟倆不得不相依爲命，竈前竈後，田間地頭，形影不離。

如果誰家農活多了，就會找傻舅幫忙，只要說飯桌上有酒有肉，傻舅便會毫不猶豫，爭着去，自己的莊稼哪怕爛在地裏也在所不惜。有一年午收期間，天氣時陰時雨，傻舅只在別人的'地裏沒黑沒白地幹，可是人家的豆苗都一趟青了，傻舅們還在責任田裏一把一把地割麥子。老人們很無奈地搖頭嘆息：“這倆傻小子，家活懶，外活勤！”

在我的印象中，傻舅兄弟倆經常被欺侮，甚至連未成年的孩子都不把他們放在眼裏。想打就打一下，想罵就罵兩句。小時候，我就親眼看見有人把二傻舅摔倒在泥窪子裏，騎在身上打，然後又把他的褲子從褲管一直撕到褲襠，二傻舅似乎意識到被羞辱了，弓着腰，提着褲子，倉惶而逃。

褲子爛了也沒人補，傻舅家裏沒有女人氣息。眼看着都快五十多歲了，仍然沒能成個家，村裏人爲他們着急，他們自己也着急。這時候就有人趁機騙吃溜喝了，“先請客吧，我給你倆說個媳婦，看中誰就跟誰。”傻舅兄弟倆就當真了，一溜小跑地去集市，揹回半口袋酒啊肉啊的，逢人便說：“嘿嘿，俺倆今個要見面呢。”好吃好喝招待了，幾天後那“媒人”卻說：“人家女的不同意，嫌你家太窮了。”

不過去年還真有人給傻舅介紹了一個女人，那女人是外地的，看過門戶就不願意走了，願意嫁給大傻舅做媳婦。這真是蒼天有眼，傻舅們歡天喜地，如在夢中。連村裏人也興奮起來了，好心人主動出面操辦婚事。沒錢，傻舅就去借，借不夠就大夥湊湊，在一片吹吹打打中，期待已久的大傻舅總算入了洞房。

從此家裏有了女人，大傻舅幸福極了。二傻舅樂得合不攏嘴，在他看來，哥哥找到了媳婦，他卻像找到了母親，找到了依賴和溫暖。所以嫂子長嫂子短地喊個不停，聽說鬧洞房那天，有的人行爲過分了，二傻舅差點和人家動起手來。

沒想到婚後不到一個月，大傻舅早上一睜眼發現牀上的媳婦不見了，問二傻舅見沒，二傻舅說沒見，這下慌腿了，四處找，全村人一起找，最後也沒找到。原來那女人悄然蒸發了，臨走還卷跑了幾千塊錢呢。傻舅們癱在地上，嚎啕大哭……

今年剛開春，大傻舅便出門打工去了，因爲結婚時借了不少錢。二傻舅哪都不願意去，沒事就到離家十幾裏的公路邊坐着，望着來來往往的汽車發愣。過路人好奇地問他：“你等誰呢？”二傻舅回答：“等俺嫂子的，嫂子回孃家了，就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