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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秋風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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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個難得清閒的週末。將四肢平鋪在寬大、舒適的牀上,將頭埋在枕頭裏,有種睡飽了的樂呵感。

山林秋風散文

突然門開了,是媽媽進來了,人家正在睡覺,也不知道躡手躡腳的。一陣風似的,把窗簾譁拉開了。“起牀吧,今天有客人要來。趕緊的啊!現在是八點半,八點四十必須起來。”媽媽堅定地命令道。我翻過身,擡起腿,把腳丫伸直,腳趾使勁彎曲了幾下,做了個點頭的動作。沒辦法,誰讓她是媽媽,還是個霸道又不失溫柔的女人。

我懶懶地問:“誰要來啊!”媽媽高興地笑着說:“我姐要來,就是我那個堂姐。”我立馬精神百倍地坐起來問:“就是那個在深山來多年不出來的堂姐?”媽媽點了下頭,我馬上穿上拖鞋說:“怎麼不早說?”邊說着,邊去洗刷了。

媽媽的這個堂姐,在我的心裏是個非常傳奇的女人,雖沒有見過她,但聽過她很多的故事,她在我這裏具有一種強烈的神祕感!

來,我把我聽來的故事先說給你們聽。

她叫秋環,在她年少的時候,那時還有戰爭,她的父母雙亡。弟弟被我姥爺(我的姥爺是她的叔叔)收養了,她被在浙江金華的姨媽收養了。她的姨夫是個軍人,姨媽是個軍醫。據說她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學至高中時,她的姨媽向她提出了一個要求。

她的姨媽家有一個男孩,這個男孩有先天性智障,雖說不是十分嚴重,與她的聰明和美麗比較還是有很大的差距。她的姨媽希望她能嫁給這個智障的表弟。她選擇了偷偷地離開,就回到了她的'家鄉——一個貧窮的鄉鎮。

好像那個年代的農村人物質上都很窮,精神上也匱乏。她從南方的城裏來,算是有學問有見識的人。很自然地成爲了鄉鎮小學的老師,那年她20歲,是個思想單純,激情四射的年齡。

好像那時又出了一個文化革命,很多老師、醫生、軍人、曾經富有的有些文化的人等都受到了革命的審訊。她成爲了一名進步的革命者,每日張貼海報,搭建審訊臺等關於革命的活動,她都積極熱情地參加。她具有極好的演講水平,人又生得美麗,在這個鄉鎮上,沒有幾人不知曉她。她髮質濃密烏黑,髮長至腰間,兩根烏黑油亮的大辮子是她標誌性的存在。鎮上的姑娘們都以她的形象爲藍本打扮自己。她成了鎮上的紅人,媽媽說她曾一度很高傲和武斷地批判被革命者,我想,或許是她的年齡承受不起“紅人”帶來的讚譽。

革命的風總有停止的時候,她的主張和言論遭到了猛烈的攻擊和徹底的否定。在一個秋天的早晨,她帶着一個包袱,向着這個鄉鎮西南方向最高的一座山走去。這個鄉鎮處在衆山環繞裏,唯一一條小道通向山外的世界。她可能認爲只要翻過這座高山,就可以到沒有攻擊的沃土裏。

她確實爬上了那座山,那座山樹木茂密。周圍村莊很少,又因有狼羣出沒,鮮有人爬上去。聽說,她當時暈倒了,具體爲什麼暈倒不得而知,大家只知道後來有一個年輕的男人救了她。這個男人生活在距離這座山最近的村莊裏,村莊在山的半山腰的凹地裏,只有三五戶人家,這個男人上山放羊時發現她的。再後來,她就和這個男人結合了,還生了三個孩子,兩個女孩,一個男孩。

大家之所以對她津津樂道,因爲她在幾十年裏,從未離開過那座山和村莊。有人說見過她,她還是以前的打扮,即使頭髮花白了,不油亮了,還是兩根大辮子蕩在腰間。

她從來沒有聯繫過媽媽,媽媽也沒有試圖聯繫她。看到媽媽的高興情緒,我想媽媽是年齡大了,開始想念舊情了。而我完全是一種神祕被解開的滿足心情,對她我有極大的尊重,對她堅守的尊重。對她我也有極大的疑惑,和一個放羊館的結合,避世幾十年,是失望還是絕望於這個世界?

媽媽說不出去吃飯,要在家裏吃。我得去準備飯菜,真的很無奈,作爲一個女兒,做的是媽媽的活。我的媽媽唯一會做的菜就是燉菜,比方說:雞塊燉土豆,牛肉燉土豆,排骨燉土豆……總之就是把所有東西全部放到電鍋裏,蓋上蓋,打開開關,等有香味出來了,水也熬得差不多了,就算熟了。我去超市買了熟食和蔬菜,至少做個十個八個的菜,以表我熱烈的歡迎。

我回到家的時候,她已經來了。看到她的那瞬,感覺既親切又熟悉,可能在我心裏早就定位過她好多次了。她一頭灰白的長髮,束在後面的是一根長長的辮子。鵝蛋臉,眼角有深深的皺紋,卻也瘦俏紅潤。她的笑淺淺的,舒展自然。她的眼睛明亮清澈,含着笑意,滿是慈柔。她身量纖纖,穿着藏藍色的小翻領老式上衣和直通褲子,腳上穿着一雙一看就是手工做的黑色布鞋。媽媽介紹了我們,她拉了我的手,看着我,輕柔地說:“真是個漂亮的孩子,有26歲了吧?”我看着她微笑着,媽媽說:“都快28了,時間過得可是真快啊!”她拉着我的手,溫潤柔軟,並不像六十多歲老人的手,再一看,十指雖不飽滿,卻也細弱好看。她有一種我完全沒有見過的氣質,一股平淡的力量和氣場烘托着她。

我只是叫了聲姨媽,然後聽她和媽媽談論她的兒女們。她還拿了照片來,是張全家福。她的大女兒,非常漂亮,神似她的模樣。在十六歲的時候也去了金華。她的姨媽託人給大女兒找了份工作,現在已經在金華成家立業,有孩子了。二女兒長相隨了粗線條的父親,也已經在鄉鎮上找人嫁了。兒子現在在鄉鎮上做生意好幾年了,也已經娶妻生子。

她說這次來是想讓媽媽幫個忙,說是她的兒子在鎮上的生意擴大規模,需要一塊地。現在土地不好批,而媽媽的同學就是鎮上的鎮長,想讓媽媽給鎮長個電話。

近中午,我去做飯了,她和媽媽繼續聊着。即使做着飯,我也豎着耳朵想聽聽她們會不會談談過往的她的故事,是不是如大家說的那樣。但是,始終沒有聽到一個關於那些的字。

媽媽同意了她的請求,答應會盡快問問。原本想讓她住一晚,畢竟回去坐汽車也得三個多小時的路程。但是她拒絕了,我要開車送她去車站,她也拒絕了。媽媽給她拿了些禮品帶回去,她也拒絕了。她的微笑讓我感覺,她的決定不容更改。

看着她直挺的腰板,優雅的背影從我視野裏遠去。我看到了那年秋天,秋風颯颯,她決然地走進了那片黑壓壓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