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遊雕花樓散文隨筆

去冬至蘇州，遊覽了久負盛名的雕花樓。仲冬的江南，天氣冷肅，山水岑寂，景物瑟縮，綠意寥落，儘管自然界中的許多香花美卉已然凋零殆盡，但雕花樓以其精美絕倫的雕刻藝術之花，深深折服了我們。

雕花樓本名春在樓，建於太湖之濱的吳縣洞庭東山，位於蘇州南面，距蘇城約40公里。樓名取自清代著名詩人俞樾“花落春仍在”句意，乃民國初期東山富商金錫之私宅，素有“江南第一樓”之稱，是金氏在上海開紗行暴發後，回老家耗資2016-02-083741兩黃金，歷時3年修建的華麗莊園。該樓富麗堂皇，華貴氣派，樓中薈萃了磚雕、石雕、木雕、金雕、泥塑、彩繪、壁畫七藝，在雕刻技法上有浮雕、圓雕、透雕、陰陽雕之別，各類雕刻富麗精工，爲江南蘇派建築“香山幫”雕刻藝術的得意之作，故稱雕花大樓。

雕花樓爲仿古建築，形制上主要模仿明代庭院建築的藝術風格，同時借鑑西洋哥特式建築的技法，以中爲主，中西合璧，在藝術上極有特色。它坐西朝東，按一條中軸線次第佈置了影壁、門樓、前樓、中樓、後樓和觀山亭，在總體設計上襲承了傳統庭園建築軸線分明，佈局均衡，稱規合範的封閉性院落格局，樓與樓之間由天井隔開，既在建築美學上實現了以虛襯實、虛實互補的藝術效應，又在實用性方面巧妙解決了採光、通風、排水問題，可謂匠心獨具。同時該樓在北面設置了肅穆端嚴的佛樓和精巧玲瓏的花園，南面則與古樸典雅的明代老建築親德堂溶爲一體，使林林總總的百餘間房屋聚連成和諧整體的同時，還樓中藏樓，樓外隱園，有柳暗花明，曲徑通幽之妙。尤其使修建在中樓上的藏寶閣，運用明二層暗三層的雀縮檐方式和加高兩側馬頭牆的'隱蔽做法，以虛掩實，藏實於虛，造成外觀上該樓只有二層的視覺假象，很有迷惑性。據說這是工匠秉承金氏藏財保命的意旨而精心設計，爲“香山幫”藝匠碩果僅存的傳世名作。當年金氏曾憑藉此半遮半掩的暗三樓爲庇護，把金銀珠寶細軟之物悉數祕存於藏寶閣，雖被太湖草寇三次闖宅搶劫，但大財未蝕，因此可證此樓在設計上卻有精妙過人之處。

過去江南人家修宅造屋，講究“有雕方爲貴，無刻不成屋”，很重視房屋裝飾性和藝術感，正是有基於此，“春樓無處不雕花”，雕花樓可謂是一幢無處不雕、無處不刻的雕刻世界，宛若一位遍體刺青的綽約美婦，玉貌花容，錦心繡腹，金相玉質，秀外慧中，每一個細胞裏都流溢着古典之美和風雅之韻，美得不可方物。樓中無論影壁、門楣、廳堂、棟樑、窗格、廊軒、柵欄、壁櫥、門檻、臺階、柱礎、地磚乃至拉環、搭紐、插銷、鎖眼，處處都雕刻有模山範水、祥草瑞木、靈禽嘉獸、仙佛人像、屋舍器具等圖案，顯得花團錦簇，美侖美奐，流光溢彩，美不勝收。內容題材又五花八門，不拘成規，儒學經典、市井掌故、民間傳說、小說稗史、軼聞逸事、志怪傳奇無所不含，無所不有。全樓共有雕刻圖案數千件，般般有講究，件件有說道，滿蘊着求富求貴的吉祥寓意和美好象徵，可算是中國古典吉祥文化和民俗學的博物館。特別是由前廳門格錢幣狀拉手，正樓門檻蝙蝠形銷眼、客廳正樑官帽樣棹頭、二樓軒廊木雕聚寶盆、門楣上枋磚雕八仙、影壁陰刻匾額“鴻禧”，組成“伸手有錢，腳踏有福，擡頭有壽，回頭有官，進門有寶，出門有喜”的24字“口彩”吉語，很能迎合人們“討彩頭”的心態，惹得遊人紛紛出手亮腳，扭頭轉睛，爭爭嚷嚷，挨埃擠擠，企盼翹望不已。大樓設計者還把深奧古拗的“天賜純嘏”、“聿修厥德”的經書文句，與“桃園結義”、“西廂私會”等淺白俗豔的戲劇故事，巧妙地糅雜捏合在一起，既提升了建築物的文化品位，又迎合了大衆的欣賞口味，雅俗共賞，仕民咸宜。此外，雕花樓內陳設的仿明清傢俱或樸拙潔雅、古色古香，或豪華端莊、精緻富麗，牀榻、屏風、箱櫃、桌椅、茶几、琴案、燭臺、花架、護攔、扶手均系純紅木製作，加上金、銀、珠、寶、玉、石、牙、角、瓷、陶、書、畫等擺設古玩，據說耗資與建樓費用相差無幾，其中尤以清代鈞窯紅天球瓷瓶、清三色雙耳哥窯罐、廣東英石天然山水景觀、雲南大理石雲煙圖插屏、民國初期螺甸“嵌八件”掛幅，都價值連城，極爲名貴。

雕花樓北面的“四季園”別具雅緻，花園採用“方寸山水，尺幅千里”的借景藝術，佈局精巧，設景佳妙，在不足300平米的彈丸之地，安置了假山曲徑，碧水拱橋，亭臺樓閣，樹木花草，魚蟲禽鳥等諸般景緻，山環水復，樹遮花繞，濃縮了江南園林淡雅清素，精巧玲瓏，渾然天成，奇趣橫生的秀美意境，被譽爲“微型獅子林”。園中以太湖石堆疊成的假山石羣，依牆逶迤，嶙峋突兀，盤旋往復，幽渺深邃，石隙間微瀑斜掛，水流潺潺，霧氣空濛，涼意沁沁。山畔巖下，狀如龍鳳鹿馬的太湖象形石橫臥側踞，彼騰此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依山傍水，名樹嘉木栽植極多，有銀杏、古柏、紫薇、桂花、含笑、臘梅、枇杷、水杉、孩兒蓮等，樹齡均逾百年，在嚴酷的冬日裏，雖然大都枝禿葉光，但枝柯連雲，交根偎梢，顯得生機無限。園內地面皆以五彩卵石鋪砌，鑲嵌有五福捧壽、松鶴延年、平升三級、壽山福海、太極圖、暗八仙諸種圖案，清麗雅素，饒有意趣。信步登上花園南隅的“小姐樓”，頓感天高地迥，視野豁開。依欄而望，既可遠眺太湖上浩淼煙波，點點漁舟；東山邊參差林舍，裊裊炊煙。也可俯瞰花園內白山碧水，綠樹紅花。總之，徜徉於雕花樓，彳亍於四季園，雕花樓以其精美的雕刻藝術奇葩，深厚的民俗文化底蘊，總是牽你的心，扯你的腸，使人腳步踟躇，不忍卒離。

雕花樓，一幢令人留戀忘返的藝術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