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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癡漢秦春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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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鄉隴州的文學創作,在我的記憶裏一直是久盛不衰。所以從前年開始,我就開始蒐集整理隴州文學界同仁的個體資料,並陸續發佈在家鄉網站隴州在線上。而讓我最糾結的,就是和我同齡,曾經很固執的隴州文學漢子秦春成。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向家鄉的親人介紹這個爲文學創作而未能善終的隴州漢子。二十年前在寶雞某劇院門房和他相會的那一幕不時浮現在我眼前:一身土灰色的衣裝、一頭亂蓬蓬的長髮、一雙半舊不新的綠膠鞋,還有那顆始終高高揚起的頭顱和那雙一直向前平視的雙眼,加上那種快步向前的走路姿勢,都無法讓我和以後所聽到的言傳連在一起。

文學癡漢秦春成散文

秦春成家住在陝甘交界的隴縣溫水鎮的一個小村子裏。那年我二十幾歲,火氣正盛,有幸在溫水鎮辦了一個小企業,招收了他們村子的幾個姑娘當工人。當那些姑娘們知道我愛好寫作、而且有所成就,還來山村辦企業謀生時,在嘖嘖讚歎的同時,七嘴八舌的介紹了他們村被寫作弄昏了頭腦的青年農民秦春成。據她們說:秦春成爲了寫作連家都不要了,撇下父母妻子和兩個孩子跑到寶雞一個劇團寫劇本去了,而且常年不回家。“據說人家在外面有女人了,而且是個唱戲的漂亮演員。”姑娘們這樣說。

後來我有幸見到了秦春成的父親和他的一個堂兄。父親屬於當時農村那種平時衣帽乾淨整齊、說話乾淨利落、走路很精神的農家漢子,他對兒子的所作所爲持讚許態度,內心又存許多擔心和掛念。堂兄則完全一副反對的神態,大罵其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認爲他是在胡整。“都兩個孩子了,不好好種地過日子,跑到外面搞什麼寫作,既不掙錢又成不了氣候。”他這樣對我說。再後來我有意去了秦春成的家,那個坐落在辛平寺半山腰的農家小院,一座農村常見的土坯瓦房,一間土坯竈房。走進院子,兩個孩子在院裏跑來跑去地玩耍着,嘻嘻哈哈很是快和,一個女人背靠院門在上房門前的簸箕裏幹着什麼。她聽見腳步聲起身回頭望着我。

“你來了?”表情不冷不熱。

“我找秦春成,”我說。

“死了。”她狠狠地說着,快步走進屋裏。

我吃了一驚,呆呆的站在院中望着那個上房的門口發愣。陳舊有點掉皮的牆壁、院中七零八落的農具,再加上這些老少女人,給人一種寒酸淒涼的感覺。這個艱難的家庭不就需要一個年輕的男人來支撐嗎?我的心隱隱作痛。兩個孩子停止了玩耍,站在院裏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我相對無言,心中升起無限的無奈和痛苦,也想起了在農村老家日夜操勞的父母和妻子及我活潑可愛的兒子,意識到在農村作爲男人的責任和義務。我車轉身,無聲地走出那個院子。那一刻,我的內心很糾結,我也是瘋狂的文學發燒友,也被文學創作燒昏了頭腦,可我還在艱難地支撐着自己的家。而我的這位文友,爲了文學,撇下了老小妻兒遠走他鄉。我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到秦春成,勸他回家,家裏需要他。

一個晴朗的早晨,我來到寶雞市某劇院,那個坐落在市區勝利橋北的小院子。剛進院門,就看見一個穿着土灰色衣服,留着長頭髮,後背顯得十分邋遢的農村男人,揮動着一把長掃把,低着頭一下一下的掃院子的塵土和垃圾,神情是那樣的專注,動作是那樣的幹練利落。我稍一停頓,就快步走上前去和他搭訕。他說自己就是秦春成,問我有什麼事。我一時語塞,趕緊表明自己是他的老鄉,也是文學愛好者,慕名從家鄉前來拜訪他。他匆匆掃完最後幾下,很高興地把我請進他的住處,院子旁邊一間不大的房子。房裏放着幾個很大的紙箱子,箱子上堆放着各種書籍,牆角的木牀上也堆滿了書籍。一個大紙箱放在牀邊,上面放着紙和筆,這大概就是他用來寫作的桌子吧。

我們在牀邊坐下,他似乎很開心,興趣很好,說了一些創作方面的事。他說經常有家鄉文友來看望自己,縣文化館的創作幹部趁在市上開會的機會也來看望過自己。他還拿出自己發表的詩作讓我欣賞,並徵求我對詩作的看法,這時候我才知道他的筆名叫“秦風”,已經在省內外的報刊上發表了幾首詩作。這期間有一穿着時髦的女子幾次進入房間給我們杯子裏添水,並和他熱情的說幾句。看得出,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某種默契。他說這是劇院的一個演員,也是文學愛好者,他們常常討論文學。我想勸他回家去,家裏需要他,父母和孩子需要他照顧,可看到他的這種執着和滿足,話到嘴邊又沒說得出來。我請他出去吃頓飯,他卻說我是客,應他做東。他就請我在某劇院外面的麪館吃了一碗扯麪,就是在從某劇院走往麪館的那百十米路上,我發現他走路的姿勢很有架勢,挺着頭昂着胸,眼睛始終向前平視,步伐快而有力,這使我突然想起了經常在教科書上看到的,那些戰爭年代英勇就義的英雄們,他們在走向刑場或英勇就義的那一刻,也不是高挺着頭顱嗎。我對秦春成多少產生些自豪感和敬畏感。他也是爲爲文學而英勇向前的英雄啊。吃飯期間,我剛提起他的家和他家中的親人,他的臉色立即難看起來,我只好趕緊打住話頭,從此再不敢提他的家。

從寶雞回來的那些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時常想起他那尷尬的處境和那個艱難的家,想起被文學燒熱的他和我,以及那些文學發燒友們,各自的處境讓我心中發冷。在文學創作大熱的年代,我們究竟應該怎樣定位自己,怎樣發揮自己的文學創作特長、追求自己的文學夢想。我也時常反思我自己,在自己沒有固定收入的前提下,面對眼前的現實生活和自己的愛好,我們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去承受。在大的環境下面,社會責任不可避免,但暫時的文學不能當飯吃的時候,文學愛好者們應該不時地矯正自己的生活軌跡,在承擔社會責任的前提下,家庭責任也不能逃避。吃飯應該是第一性的,作爲家庭的一員,家庭生活的重擔也是無法逃避的現實。在首先維持好家庭生活和自己生活環境的情況下,發揮一下自己的愛好和特長也未嘗不可。但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分清輕重,分配好精力,安排好時間。且不可一味地鑽進死衚衕,讓自己處於兩難的尷尬境地。

在我離開溫水鎮的幾年以後,我在寶雞有幸碰見了他的堂兄,他一臉無奈地告訴我:他的兄弟回家了,腿殘廢了,也離婚了,一個人住在自家的竈房裏,自己做飯吃。妻子離婚不離家,和他的父母及孩子住在上房裏,妻子承擔了家庭的一切,養活着他的老人和孩子。我能想象出他的處境,心裏的那個痛啊沒法說。

近二十年過去了,我再沒有見過家鄉這個固執的文學漢子秦春成,也不知道他的處境和結局,但他的執着久久地印在我的腦海裏,並時時這麼和教育着我,校正着我生活的軌跡。我可以想象得出他以後日子的艱難和痛苦。我時常想:文學創作是我們一些人的癡愛,而它帶給發燒友們的又是什麼呢?在文學(包括網絡文學)又一次將要大起大興的時候,我們的文學發燒友們是不是應該好好反思自己,認真的校正自己的生活路子。文學自然可以充實精神,但它代替不了糧食,不能直接填飽肚子。作爲大潮中的個體,我們是渺小的,弱勢的,用食物填飽肚子纔是我們首先應該做到的。文學界的同仁們也應該認真地想一想:文學在民間的自由發熱終究應該怎樣地保護和發展,在各行各業都競爭激烈的今天,文學界的大家們是不是也騰出一塊地皮給這些小人物,也讓他們過把文學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