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兵散文

整日站在朝堂門口。

聽着她那柔弱卻堅定不移的話語，看着她義無反顧的眼神，我恨這個時代，更恨我自己，恨自己無能，什麼也做不了。可我也明顯感受到聖上那詫異之外諸多的不甘：後宮竟然還有這樣的女子不被朕霸佔，就被送往西塞匈奴之手？！給我畫圖的畫官當斬之！可言出，不可悔！

當聖上問及文武百官誰願意護送她出塞並伴隨左右之時，整個朝堂莫言，西風凜冽，百草風沙，誰願意去？！路途遙遙，風餐露宿，誰經得起？！我鼓足了勇氣：從門口右邊進去，跟我一起站崗的另外一個兵傻了眼：你要作甚？！

“聖上，小民願一路護送主上，伴其左右，倘有所失，以死謝罪！”面對朝堂沉寂，我的'話語格外響亮。

“汝爲何等下人，在此放肆！”旁邊的一位將軍斥道，“來人，拖出去。”朝堂變得一片嘈雜。

“放肆。”聖上發話了，“朝堂百官，出此言者唯一小卒，不知羞愧而自慚！朕封汝出塞大使，倘有閃失，滿門抄斬！”

謝過聖上，我回到家，父親的憤怒，母親的不理解讓我不知所措，畢竟就我這麼一個孩子，如今還要棄他們而去，倫理道義上我都是不孝，我走了他們怎麼辦，可這已經是聖上下達的命令，不得不從。

離家前最後一個晚上，我跟母親說了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喜歡上了她，那個即將嫁往匈奴的女子。母親聽後哀嘆不止，兒啊，這是何苦呢。明知不會有任何結果，明知命裏已經註定，你還要這樣義無反顧。

天還是亮了，匈奴使團準時來到西門迎接。我扶着她上了馬車，我低着頭，不確定她是不是遲疑的看了我一眼，或者可能是我想多了。然後騎上給我準備的馬，回望城樓，巍峨聳立，道路兩側，彩燈起掛，人聲鼎沸，沒錯，今天是八月十五了。

可這一切，自此之後，都將與我無關。

伴隨着一句“出發”，馬蹄聲，車輪聲響起，我們出發了。

路越崎嶇，道越來越難。跟在身邊的丫鬟都吐了好幾次，士兵有抱怨起恨聲，可她沒有，依舊是那副沉着冷靜的面孔，依舊是那副讓人看了一眼就能讓人忘記所有勞累的表情，起碼在我看來是這樣子的。

我跟她沒有過多的話語，應當說是我不敢，除了扶上扶下馬車以及端水送飯之外再無其他，可也慢慢感到，她越來越信任我。一路上，她未曾回頭。

淞州，我們的行程休息地。那個傍晚，備好飯菜之際，沒看到她，我出門尋她。找了很久很久，她在城樓之上，半仰着頭望着遠方——長安，不可名狀的痛楚襲滿全身，這是她第一次望向故土。可山影疊疊，怎能望盡？風宿露露，怎會重回？！我沒急着上去找她，只是悄悄的靠近，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那不是大雁嗎，怎麼會飛的這麼慢這麼慢，難道是忘記了歸路掉了隊伍，隱隱約約朝着不遠處的山頭落去，。再看她：兩眼淚水，一滴滴，滴到的不是地上，而是滴落在了我內心深處。

她看到了我：將軍，你怎麼來了。還是第一個有人這麼稱呼我，而那也是我跟她第一次雙眼相對。

“一路風霜，將軍辛苦了。”

我沒說什麼。

“等把我送到匈奴了，你就回去吧，將軍。”

我依舊沒說什麼。

“回去照顧好家人，你不像我們這些女子，看似是自己的選擇，實則無奈。深宮數年，除了太多爾虞我詐之外再無其他，我已不想再待下去。將軍爲人肯定是能找一個賢善的女子。”

我還是沒說話，她也停止了話語。

順着城牆坐了下來，看霞暗西天，看夜色朦朧，看遠山漸迷···

再苦再累，爲了這一刻，值了。

直到丫鬟找到我們，我們才下城樓，原本很餓的我吃的很少，餓醒之時，背部是溼的，我一個人躺在一片樹林裏，剛下過雨的林子顯得沉寂，雲霧也在此時瀰漫，我沒了方向。我掙扎着起來，尋找我那匹瘦馬，尋找她，尋找使團，尋找出路，我拼命跑拼命跑拼命吶喊，想跑出這個林子，或者找到一個人，可終了，還是饒回了原地，飢寒交家讓我的聲音變得微弱，讓我的腳步變得遲緩，我想我快要死了，一個雷電，擊倒了旁邊的樹，朝我壓過來···

我醒了。原來，是一個夢。

啓程，騎着馬匹，走在馬車旁邊。

百花凋零草木乾枯，鳥聲漸絕人聲漸稀，出發時還是秋季，現在已經入冬了，可能是真的入冬了，也可能是這邊過早凜冽，我讓丫鬟將一塊棉絲編織的布塊給公主送過去，乾燥的空氣似乎讓她呼吸不暢，我想這樣會好些。

也終於，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