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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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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又到了麥收時節了。田地裏,清風吹拂着金黃的麥浪,涌動着成熟的渴望。有的地塊裏,聯合收割機正轟隆隆地響着,唱着祝福的讚歌。農民們臉上洋溢着笑容,辛苦了一季的莊稼終於有了回報。收割過的地方特別空曠,麥茬閃爍着白亮亮的光芒。今年政府嚴禁焚燒麥秸,麥茬也就割得特別短,耕到地裏可以當肥料。麥秸又被打成捆,賣給造紙廠,可謂一舉多得。

過麥散文

我的父母還種着二畝多地,不過,有了聯合收割機,一點也不用愁了。現在,機械化代替了手工,鐮刀終於派不上用場了。農民們再也不用手拿鐮刀,揮汗如雨了。然而,往日麥收的辛酸卻又一幕幕涌上心頭。

記得七八歲時,每當麥收時節,我常挎個籃子到地裏拾麥穗。拾麥穗的小夥伴很多,大家三個一羣,兩個一夥,很是熱鬧。只是,一晌過去了,也拾不了多少。有時候,麥茬會扎破手腳,但沒有人在意,按一會兒繼續拾。拾得多了,回家會得到表揚,心裏美滋滋的。拾得少就會挨批評,父母會認爲你在偷懶。

稍大一點,開始手拿鐮刀割麥子了。母親是個割麥快手。一年又一年,我在母親的後面緊追慢趕。麥子一壟一壟地倒下,在身後排成一個個小堆。地裏流淌着我們的汗水,溼透的衣服貼在背上……多少年過去了,不知不覺間,我割麥的速度已超過母親,在勞動的鍛鍊中,我也成了一個快手。

有一年,我和二弟去一塊地裏割麥。那天特別熱,我們每割一壟,都要到水裏洗一會臉,再到樹蔭下歇一會。割的時候,我們都拿出最快的速度,到地頭就歇息就是我們的希望。太陽火辣辣地照着,身上汗水直流。有時候呼吸都感到困難。手上起了泡,腰也累得直不起來。這時候,我覺得能在樹蔭下睡一會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麥子割完,捆好,就要往場里拉了。那時候,拉莊稼全靠地排車。小時候,父親駕把,母親拉繩,用一輛車拉。到我十四五歲時,就用兩輛車了。我和母親一輛,我駕把,母親拉繩。有一塊地離場特別遠,鄉間的路又很難走,車不是前沉就是後沉,所以拉一趟需要很長時間。拉到場裏,常常累得氣喘吁吁。卸完車之後,都要坐下喘一會氣。拉到後來,精疲力竭,連走路都無力了,可還得接着拉。白天干一天,晚上常常還要加班。有一次,晚上加班拉麥,還剩最後一車時,我心裏升起一個希望:拉完回家休息。但走到半路,因爲路難走,晚上又看不清,車子翻了。我們只好重新裝車,一下子耽誤了很長時間,心裏也摹地涌起一種怨恨,卻不知向何處發泄。

一家一家的麥子都拉到了場裏,一座一座的小山堆積起來,等待着脫粒。可是,脫粒機太少了,好多家纔有一臺。大家先抓鬮,然後按順序挨着打。近門相互幫助,相互結合,但也帶來一個問題,往往要好多天才能打完。我家和我兩個伯父家結合,一般要三四天才能完工。脫粒時,因爲我個子高,常常挑麥秸搭垛。這是個比較累的活。開始垛矮,越往上搭越高,也就越來越費勁,越來越累。最後兩個胳膊都疼得擡不起來。夜晚加班是常事,有時困得睜不開眼,但還得強打精神幹。昏暗的燈光下,脫粒機突突地響着,每個人都緊張地忙活着,每個人也都累到了極限。但人的極限有時又是特別地強大,你以爲白天干了一天,晚上無法支撐了,但卻奇蹟般地撐了下來,甚至一夜不停。

有時在火熱的'白天,三家的都打完了,心情猛一輕鬆,馬上從場裏直奔池塘。到了池邊,一頭扎進水裏,讓清涼的水一點一點地洗去疲乏。這是最愜意的時候,魚兒輕柔地撞着你,風攜着葦香盪漾在水面上,白雲在天上悠悠地飄浮……這樣的歡樂也似乎只有在極度疲乏後才能獲得。

有時在半夜裏打完,本想好好地睡一覺,恰好來風了,趕快趁風揚場。那時候沒有吹風機,只能靠自然之風。但自然之風不是想有就有的,所以來了風就不能錯過。我比較喜歡揚場的時刻,一方面因爲揚場不是那麼累,另一方面是看着揚出的糧食心裏有一種歡樂。我記得有一次,連夜揚場,快天明時揚完了。我向糧食堆上一倒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母親喊我,要起來曬糧食了。

曬糧食是相對輕鬆的活。把麥子攤好後,我常常拿一本書,坐在樹蔭下,一邊看書,一邊看糧食,有雞鴨來吃時,就起來攆一下,半晌時再翻一翻。有時候讀書入了迷,常常忘記了糧食,被父母看到,免不了挨一頓嚷。

所有這些,還要有一個前提,就是天晴得好,如果趕上下雨,那就會累上加累了。

糧食曬好後,還要過一道難關:交公糧。要交公糧了,我們天不明就起來了,用地排車裝好,拉着去了。到了鎮糧所,才知道比我們早的太多了。糧所大門外的路上,排了東西兩排長龍,來的人還源源不斷。天明瞭,大家胡亂吃點東西,就排號等着。開始驗糧了,驗糧的人拿着叉子,耀武揚威,一會兒說這個不行,一會兒說那個不中。有時排了好長時間的號卻沒有通過。有一次,我從天不亮就排號,到天黑了纔等到,但一化驗,說太溼,我們只好拉回家再曬。其實驗級員也並非那麼認真,對熟人和政府駐地的也會格外開恩。

糧食驗好後,拉進院內倉庫門口。先過稱,然後開始過最艱難的一關:扛着一百多斤的袋子沿跳板(有時不止一個),把糧食倒進倉庫。力量小的人望而生畏,只能讓別人幫忙。我就不止一次幫過這種忙。我先把袋子口解開,抱起袋子上跳板,小心翼翼地向上走……一袋子下來,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把糧食交上後,能吃上一塊雪糕,或者喝上一塊西瓜,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交上了公糧,過麥纔算真正結束,心裏也像一塊石頭落了地。

一轉眼,這樣的經歷永遠過去了。現在的人再也不用經歷那樣的勞累和痛苦了。但每到麥季,我就會想起那些事,心裏也禁不住涌起一種說不清是快樂還是心酸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