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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蓮嬸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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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一歲那年冬天,玉蓮嬸穿着一身紅棉衣褲,從鄰近的翼城縣南唐村嫁到我們村馮家做了新媳婦。

玉蓮嬸散文隨筆

那時,玉蓮嬸的年齡也不過二十歲左右的樣子。

玉蓮嬸並非我的本家嬸子,她的婆家也並非我的同族,只因她的婆家與我們家是近鄰。又因她的丈夫與我的父母是同輩份街坊人。所以,在後來的日子裏,我與弟妹們都習慣地稱她爲嬸子。

玉蓮嬸年青的時候確實長的很漂亮。她五官端正,皮膚白晰,瓜子臉上兩隻大眼睛楚楚動人。1。65米的個子均稱美麗、亭亭玉立。雖然,我那個時候僅僅是一個十歲多的傻氣十足的毛頭小子,但也知道,玉蓮嬸那時候是我們村最漂亮的媳婦。

過了幾天,就是春節。節日裏,玉蓮嬸就不斷的到街坊鄰居的家中串門。不久,她便與村裏的人們都熟悉起來。尤其,她與母親的關係更是密切,平時就成爲我們家的常客。只見她閒下來時總是帶着自己收拾的布鞋底子,同母親和其它街坊嬸子、嫂子們坐在一起做針線活。

常常聽到她用翼城方言同大家一起說笑。翼城方言同曲沃方言有着本質的區別。所以,在我幼小的心靈裏總覺得玉蓮嬸無論是講話時,還是高興時的一串串笑聲,都是那樣的甜美和特別。我們這些本地土生土長的人,說着一口土味兒很濃的曲沃話,如把“羊舌”說成“月山”,正因爲曲沃話的土,就顯的翼城話是那樣好聽和悅耳。

正月過後,無論是坡下的河灘地還是環村東、南、西三面的溝坡地,都泛出了早春二月濃濃的春意,被寒冷的風,吹的乾枯了一冬的草們,堅強的從尚未融化的凍土裏擠出一個小小的、嫩嫩的腦袋,昂着頭向人們展示着它們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

這時侯,就見玉蓮嬸脫下了嫁到村裏時穿的那身紅棉衣褲,換上一身在孃家做姑娘時的舊衣服,同母親和其它街坊嬸子、大嫂們,還有已經不在上學的小姐妹們組成了一支婦女隊伍,到生產隊的溝坡地裏同男勞力們一起做着春耕生產的準備工作。

那個時候,化肥這些現代的肥料很缺乏,田地裏的肥料來源,主要靠生產隊牛院裏一冬積攢下來的牲口類便。所以,早春的季節裏,向空閒耕地裏運送土雜肥,便成了生產隊勞力們春耕生產的第一件大事。就見,這些婦女們裝車,男勞力們趕着牛車或幹催用人力拉着小平車,往棉田或大秋地塊裏運送着生產隊牛院裏積攢了一冬一春的牲畜糞。等這些車輛們都一輛輛駛出牛院的大門,她們纔可以暫短的'喘上一口氣,擦上一把汗,說幾句家長裏短或女人們間的玩笑話。接着,使又得用三杈耙,把那些凍結在一起的糞塊不停的敲打碎,把糞中夾雜的磚塊瓦片揀起來狠狠地甩向遠處的牆根。就見,牲口的糞便和土糞中夾雜的麥草,常常把玉蓮嬸們經過針針線線做成的布鞋沾染的斑斑點點。但等到中午飯過後做下午活計時,就見玉蓮嬸又換了剛洗過的鞋和衣來,又在大家面前成了一個嶄新的女人。

玉蓮嬸嫁到我們村不久,大家便都知道了她是一個很講究乾淨利落的女人。因爲,平時她的衣服穿着總是比一般的嬸子嫂子們要講究的多。爲這些,她也遭到過其它男人或女人們的非議。不過,玉蓮嬸聽過這些議論她的話開始也是有過傷心。記得有一回,她就對母親說:“嫂子,你說我講究個穿戴有啥錯。爲啥她們就對我說三道四的,我穿戴我自己的衣服,這也礙着他們什麼事了,難道說他們不講究乾淨衛生還有天大的道理了。”

其實,七十年代的晉南農村,大部分地方農民的生活都很艱苦的,玉勞嬸也不過在商店裏購買一些布料,多說也就十元左右,回家自己做一件衣服,但就這樣的穿戴條件一般家庭也是難以達到。不過,玉蓮嬸的家庭經濟總體還是要比村裏大部分人家要好一些的。因爲,玉蓮嬸的丈夫,那時候在本縣的曲村高中工作,雖然僅僅是一個後勤職工,但必經每月還能拿到三、二十元的固定工資。要知道那個年代,恐怕有相當一些家庭一年都不可能見到三、二十元現金,平時幾角錢的照明電費,幾角錢的食鹽錢都全憑着家裏飼養的幾隻母雞下的蛋或者養上幾隻兔子買錢來換取,除了這些經濟來源恐怕在無別的門路。那個年代,農民家庭里根本沒有別的家庭經營,不是農民不經營,而是不充許經營。所以那個時候別說村裏男人們的衣服有多處補釘,就連村裏一些年輕的婦女們甚至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的衣服上也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大大小小的補釘。只有在每年的春節或外出走親訪友時,纔可以扯上一塊便宜的大花或大花格布料給自己做一身衣服。無論這些嬸子和嫂子們是無論怎樣打扮自已,卻怎麼也穿不出玉蓮嬸的風采來。玉蓮嬸平常的日子也穿過補釘的衣服,但她的衣服上總是平平展展非常潔淨,用現在的評語來講,那就是玉蓮嬸的生活習慣好,自身素質好。她不願把自已拉拉塌塌,窩窩襄襄的樣子展現在衆人面前,只要她在大庭廣衆之下出現,她必經是一個靚麗的人兒,無論從頭髮的梳着,還是衣服的穿着方面都是村裏大部分的家庭婦女們難以相比的。這便可能就是那些多嘴多舌女人們或者是噁心或者是善意的嫉妒的主要原因了。

一年以後,玉蓮嬸生了她的第一個兒子,起了個乳名叫管。不久,又生了第二個兒子,起名叫駒。玉蓮嬸的一生,用在她兩個兒子身上的精力實在是太多了。她一心盼望着兩個兒子能夠快快長大成人,學業成就並出人頭地。

但讓玉蓮嬸揣手不及的是她最親愛的大兒子管,在很小的時候便得了小兒麻痹症,無論怎樣千方百計的治療最終腿部還是留下了殘疾。這一突發事情,很大程度地讓玉蓮嬸經受了有生以來的一次難以承受的打擊。但她還是面對現實,無論春夏秋冬、無論颳風下雨,只要有一線治療兒子病的機會她都決不放過,村人們就見她整天揹着兒子到公社醫院,到縣裏的醫院求醫問藥,總想徹底根治兒子的病,但終就沒有看好,那個叫管的兒子之今腿部還留有殘疾,且不同程度的影響了母親最初給他設計的人生里程。

據我瞭解,玉蓮嬸在她有限的人生歷程中,她始終把兩個兒子的成長和今後的社會發展做爲她生命中的重點來對待。她希望自己的兩個兒子都可以好好上學,將來長大成人後成爲國家的棟樑。但因種種原因,玉蓮嬸的兩個兒子管和駒都在初中畢業之便再也沒有繼續學習,同村裏其它年青男娃娃們一樣整天忙於自已的家庭經濟活動。但兩個兒子最終的歸宿還是農村,這萬萬不是玉蓮嬸最初的目的。

爲此,玉蓮嬸爲了兒子的前程毅然決定讓丈夫提前退體,把丈夫的這個確實不算什麼重要的位置,讓給了腿有殘疾的兒子管去做。

幾年前,她又與丈夫苦苦的給兩個兒子娶妻成親,都各自成立了自己的家庭,本想着,玉蓮嬸這回多多少少可以鬆一口氣,但不知一場將要嚴竣地毀滅她一生的厄運正悄悄的向她襲來。

那一次,我同妻子回鄉下的家看望父母,正好遇到玉蓮嬸也在我們家同母親說話。見到我與妻子的面就說:“你們在城裏有認識的好些的大夫嗎?”我就問:“嬸,您怎麼了?您身體不好嗎?”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之後,便說:“近來下腹不斷的疼痛,恐怕是有了毛病了。”接着,她又對我和妻子說:“算啦!算啦!過些日子再看吧。”

時間又過去了兩個月,我便聽到了玉蓮嬸住院的消息,據說她的病是子宮癌,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她的丈夫和兩個兒子、兒媳們便先後把她送到縣城和聞喜東鎮的五四一醫院治療,但也沒有很好的轉變。也許,玉蓮嬸那時躺在病牀上,已經預感到了自已的生命之燭將要燃燼。總之,她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冶療後。便堅持要回自己的家不願再住院了。當時,她的內心世界是怎樣想的,我不可能十分清楚。但聽母親說過,玉蓮嬸從醫院回家後,每天都要讓家人把孫子帶到她身邊,她總時用單薄的手拉着孫子不放,那情景讓人看過心裏都非常難受。”

又過了一些時日,玉蓮嬸的的生命之火終於因病魔在這個世界上消逝了。聽過玉蓮嬸逝世的消息後,我曾對妻子說:“你說,玉蓮嬸就這麼年輕的死了?她是個心地很善良的人,她不應這麼早早的死去的……”

玉蓮嬸去世的那年,纔剛剛過了五十歲的生日,剛剛給兩個兒子努力的娶了媳婦,又擁有了兩個孫子。按理說,玉蓮嬸努力了這麼多年,與自己的生命,與這個還滲透着很多灰暗,甚至有些令人不滿的社會苦苦掙鬥了這麼些年。現在纔剛剛可以緩一口氣的時候,好好享受一下擁有子孫滿堂的天倫之樂的時刻,她卻悄悄地走了。

玉蓮嬸已經去世了幾年,但這幾年裏每當靜下心來的時候,就不由的想起她曾經撫摸着我的頭讓我好好上學,將來幹出一些大事情。想起我們家每當遇到大的事情,如我們兄姝五人的嫁娶大事需要女人幫忙時,來家裏幫忙的人裏總有她的影子。想起她每天穿着乾淨利落的身影從村街上漂然走過的情景。想起她同母親們在一起說笑淡論的時刻……我就想對她的靈魂述說我對她的心情:“玉蓮嬸,你真不該早早的離開這個世界,離開你苦苦創建的家園,離開你的丈夫、兒子和孫子,離開街坊與你整天在一起的大娘、大嬸、大嫂,姐妹們,您應該好好活着,好好的享受今日快速發展的社會給您的家庭帶來的富裕和繁榮。”

在2004年的清明節前夕,我爲玉蓮嬸寫了這篇文章,只想讓她在九泉之下知曉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懷念她,忘不了她在世時對大家的幫助和給大家留下的美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