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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夜夢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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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夢很怪,我跟在一條小花狗的後面,眼睜睜的看它縱身一躍就跑下了山坡,愈行愈遠。我很着急,脫口喚道:灰灰,回來。

一場夜夢的散文

然而,它卻頭也不回。我忽然有所醒悟自己好像喚錯了名字,哪麼,它該叫什麼呢?我豫東老家對狗的通稱“狗幺”還是這陝蒙雜居地的叫法“狗兒子”?一時也理不清了,遂隨口亂叫一通,直到靈光一閃地喚出了“花花”,它才利利索索地跑了回來,然而卻老實待不住,又撒腿跑開去,我只好又心急火燎的大叫:花花、花花……

就這樣,夢忽然醒了,好似一場話劇驟然落幕,燈光頓歇,只有餘音尚嫋嫋。我呆在黑暗裏,平復下心情後,耳畔妻子均勻細微的鼾聲浮響了起來,一時,我再也睡不着了。

細細回想,我認定這場夢是應合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老話兒。因爲在昨天上午我外出的時候,在樓轉角的路邊恰遇見一條白色的小狗,很小,剛斷奶的樣子,正偎在馬路牙子邊哀哀的叫;細看,我就曉得了,那是被車碾壓了後腿部的緣故。這麼大的小狗,通常還不曉生存環境的險惡。而況且,從它髒污成灰黃的皮毛上看,這一定是流浪狗了——我四處張望了一圈,卻並沒有母狗的影蹤。

它哀哀的叫了幾聲後,似乎累了,也許是無望,便將頭靠在路邊停歇了下來,黑黑的眼珠呆滯而安靜。這場車禍應該發生在清晨天矇矇亮的時候吧。

當時的我,默不作聲的發動了車子,走遠了去。

誰曾想,這竟會成爲我夜夢的由頭呢。

我自許並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可既然經歷風雨也算許久,卻發現若在心的外面套一個堅硬的殼,抑或任由心兒慢慢鈣化如石,也許會少極多的傷痛;再多的殘忍傷害生死離別入眼,也不過秋風落葉,隨他去吧,我已習慣了;天還是高的,雲還是淡的。

可是,我卻逃不脫夢的攪擾,夢是心淵微光的折射。

是的,我曾有一條狗,就叫“灰灰”。

將近十年的相伴,雖然一直拿它當作看家護院使,從不曾調理過它與人類更親密的天性,但畢竟相處了近十年。在前幾年,我曾寫下以“我的狗”爲題的一篇文字,也曾不無傷感的爲它的末路而憂愁。

四十年的'風雨紅塵路,我曾養過好幾條狗,從我小時候最好的玩伴一直到因爲忙於生計無暇多睬只將它當做看家工具使用的“灰灰”。灰灰是一條狗,在我被生活艱辛填得密不透風的心裏,長期以來,僅此而已。

真正的使它忽然的就成爲我的心病,還是在去年買下房子的時候。在這異鄉小城打拼十年,故鄉,早已成了只能溫暖心靈的雞湯,回不去了。初買下房子的激動欣喜的勁頭剛消褪,立刻就有許多後續的問題浮現了出來,比如裝修、比如的比如……很快,全家人就發現了一個特棘手的問題:灰灰該怎麼辦呢?破舊的傢俱及衣物大可一扔了之,可它,一條活生生的狗呢!

帶往新房?——多居民的小區,十六樓——一條垂垂老矣的、不減兇猛勢頭的狼狗?——不行。那剩下的選擇有二,一是賣;但這樣老的狗,人家要它何用?有老鄉來,打量了一下它,說,只能殺了吃。吃也嫌太肥。估計能賣二百塊錢吧,我能幫你找個頭。我女兒在一旁急得眼淚掉了下來:不許殺灰灰……

另一個辦法,那就是送人了。可想來想去,卻實在想不出好送處。這條大狗,爲了防止嚇着人,打小就是上了繩子的。只是最初那時在城邊村住,村外就是無邊野地,才每到傍晚牽它遛一圈,它撒歡,我散心,時間長久,早形成了默契。每在傍晚瞧見我到家,本來還好好安臥在地的它立刻就站起身來,大叫不休。而且,它還形成了只在撒歡時大便的習慣,若恰逢我忙,幾天顧不上遛它,一定會大便乾結得好久拉不下,瞧它那痛苦又難言的可憐樣兒,也着實讓人難忍。

再說,拴久了狗都是烈性子,生人哪又敢近身呢。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妻妹家較合適,一來人熟,二來他家還在城邊住。

可妹夫一口就回絕了,不要,殺吃嫌它肥,養着它太能吃。

我只好慢慢爲它找下家,好在搬家還早呢,不急。

直到今年六月,新房裝修好了,搬家已定了日子,我才匆匆的跟一個熟識的河北人約定。他有一片大貨場,的確需要這麼一條狗,只是打算將它裝在大鐵籠中養着。但事已至此,我也實在想不出好辦法了,只能無奈的認了。

這一切,灰灰似乎從無感覺,每天吃睡,曬太陽,傍晚急吼吼的要我帶它撒歡,如常。只有我的心情是沉重,偶爾也會輕爽一會兒。

終於搬家了,搬得將近一空的時候,妹夫來了,他聽說我要將狗白送出去,覺得有些惋惜,便同意接受灰灰了。這自然正和我意。與他說笑着囑咐些須注意的事項,一邊去解繩頭。灰灰本來慵懶地躺在地上呢,此刻忽然竄動起來,咆哮着向我身後撲去。一回頭,我大驚失色,它已一口扯住我妹夫的褲腿,猶在嗚嗚地低吼不休。使勁拽住繩子後,驚慌地問他怎麼樣,他挽起了褲腿查看:沒事,沒破皮。

我大怒,用繩頭狠狠責打了灰灰幾下後,它也就溫順了下來。

我本意是自己牽狗送到妹夫家去算了,但他執意不肯,說,沒事,它可能一時沒認出我來。接過了繩頭,果然,灰灰立刻隨他跑動而去了。

立在門前,提心吊膽的看他們走遠了,轉過一個街角,不見了,我才轉身鎖上了大門。院裏院外一片蕭索狼藉,徹底空了。

這件事,我以爲也就到此爲止了。挺好。——其實不是。搬家後的第二天,我就到妻妹家去了,正在院裏碰見他們的鄰居,一戶帶有七八歲男孩子的人家;很不高興的拉長着臉,抱怨道:哎呀!這麼大狗,怎麼養嗎,咬了人咋辦呀。怕死個人了。

我便覺得不好了。轉眼看妹夫,他也只砸砸嘴,很無奈的樣子。我不好再過問下去,畢竟,它還剛咬過他。

過了些日子,果然,再到他家便沒見到灰灰的蹤跡,只餘一副鐵鏈胡亂扔在院子角落裏。

妻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狗給你賣了啊。俺鄰居埋怨得不行,說怕怕怕……把錢給你吧,賣二百塊哩。

算了,別給我,喝酒算了。我一猜知灰灰的命運的結局,心情就低落了下去。

酒,是喝了。奈何醉得真快,這次的酒也真的不好下喉,苦,辣!

……

轉眼六個月過去了,家裏的人早就不再提起灰灰,也許是在刻意的忘記。至少我是如此。有朋友想要送我一條小哈巴玩,我笑而拒之。非但如此,就連很早就有的想養幾條小金魚的規劃,也從不再提起了。我拒絕一切不必須的、我負擔不起的東西,以及同樣的生命相遇。

如果可以,我連同樣的夢也不願意涉入。雖然那是心淵深處泛起的淚光,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