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記憶的油菜花散文

前不久表弟打電話來，問我：“還記得老舅家春天的田野麼？”我答：“小縣城也有春天的呀！”表弟又說：“城裏的春天畢竟是隔了一層膜的，不信，你來我們鄉下看看比比。”話畢，又總結道：“那裏有溫煦的和風，有直透心肺的乾淨空氣，有濃得化不開的花香，有一眼望不到邊的油菜花的花海……”表弟的邀約撥動了我心底那根春天的弦，於是，那個週末，我坐上了去老舅家的車子。

下了車，照理是要走一段路才能到達舅舅家的。

這是一條鄉間的小路，眼前的小路已經遠離了記憶，曾經的彎彎曲曲，曾經的坑坑窪窪，曾經的羊腸小道，如今都已經不見了蹤影，觸目能見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水泥路和掩映在春光裏的那一棟棟粉牆黛瓦的小別墅，而水泥路的周邊，春天早已經從睡夢中醒來，小河邊那些柳樹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樹杆上嫩綠的樹葉，已經如同小雞仔的羽毛初現豐潤。樹底下，大片青綠色的植物已經敞開了春天的懷抱，一陣輕風吹過，蠶豆的葉瓣笑出了聲音，濃濃的綠葉下，一簇簇淡紫色的蠶豆花開了，妖豔裏帶着幾分慧黠，花中間，黑色的瞳仁如同貓眼般閃着精光；豌豆也長大了，長長的藤蔓上披着淡綠色的衣片，帶着肆意的隨心所欲正輕舞飛揚着，那些羞答答的豌豆花兒正帶着羞澀對着風兒說着悄悄話；不遠處誰家屋前的梨花開了、桃花香了，她們把春的口脣點綴成了妖嬈；那遠遠近近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兒，正儀態萬方地沐浴着明媚的陽光。

小路就要走到盡頭了，舅舅的家也到了。這時，幾聲狗吠聲裏，幾隻小鳥嘰嘰喳喳飛上了油菜花的頭頂，那些蝴蝶也飛起來了，她們忙忙碌碌地嗅着花香，從一個花蕊飛到另一個花蕊上，蝴蝶的翅膀抖動着興奮，它們的經脈裏流動着激動。我放下手中的包包叫應了舅舅舅媽，情不自禁地跟着蝴蝶的翅膀向田野走去，身後，表弟的聲音帶上了笑意：“去吧，去踩一踩那些鬆軟的土地，去近距離看看聞聞那些油菜花，我保證你會一步步走進春天的心臟的！”

疾步走下舅舅家門前的水泥臺階，我小心翼翼地沿着田埂走進了春天的心臟裏，蹲下了身子，一股濃濃的泥土味的芬芳撲進鼻息裏，輕輕地用手捏一捏，黑褐色的泥土溫和而鬆軟。我又站起了身子，這一刻，溫婉的蠶豆葉掀動了我的髮絲，調皮的油菜花圍住了我的胸口，她們笑看着我，似乎在問：“在這春光瀲灩裏，在這微風輕動裏，面對着這樣的美景你作何感想？”

記憶在這一刻也打開了窗簾，似乎也是這樣的春天，也是一樣的油菜花開的時候，也是一樣浸潤在濃濃花香中的我，所不同的是，那時，我是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丫頭。

記得那一年的那一天，我和表弟等幾個小夥伴提着割羊草的籃子在油菜花地裏躲起了貓貓，花底下，我一邊快速擼着油菜的葉子往竹籃裏放，一邊滿臉得意地笑着，我笑這油菜花的幫忙，更笑表弟那些小夥伴們尋找無果的無奈。忽然，幾聲喊叫隨風而至，是戴着藍布頭巾的外婆從不遠處蹣跚走來了，滿臉滿身花黃的我只好乖乖地站起。這時外婆已經走近，只見她滿臉帶着菊花皺，兩條鬆鬆垮垮的褲腿包着一對窩窩頭樣往外凸起的膝蓋頭。走近的外婆一隻手輕輕地撿起了黏在我臉上的幾片花黃憐愛地說：“我的小丫丫，看你滿臉的花黃，我讓你和弟弟去挑羊草，你怎麼躲到了花地裏？”而我卻理直氣壯道：“外婆，您聞聞這花多香啊！您再看看這花多美啊！所以麼，躲到花地裏的錯不在我哦！”那一刻，外婆顯然是被我的話逗樂了。從那以後，每逢油菜開花的時候，外婆是一定要讓舅舅或者小姨來我家接上我去待上一段時間的。記得每次外婆見到我，總是會摸着我的頭微笑着說：“我的小丫丫，我知道你喜歡油菜花。也是啊，誰叫這花開得像金子般好看哦！”

……

這一刻，夢幻和回憶與眼前的花景有了重疊，恍惚中，外婆好像還在不遠處慈祥地微笑着，而身邊多情的油菜花兒正在竊竊私語，這一刻，我終於知道了，在春天的心臟裏，油菜花是帶着記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