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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歲月庭院春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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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心底深處,總有一些抹不去的往事,如同一片被歲月風乾了的花瓣,內心的偶爾潮溼,就會讓它變得鮮活。

流金歲月庭院春秋散文

夢中,常常回到自己的童年時代,回到那個灑滿陽光雨露的大院,回到留下自己絢麗青春足跡的院落……

童年時期生活的地方,位於古城沁河邊的一條街上,叫沁河街。它處於城市的繁華地帶,街上房屋井然,車來人往,商戶林立,在街上形成一個自然市場,叫賣聲不斷,喧囂而熱鬧。

在街的中心位置,有一個衚衕,從衚衕的西邊進去,彎過一條窄小的衚衕,穿過兩旁低矮的房屋,到了衚衕的盡頭往裏一拐,裏面有一個大門,走進大門,會使人眼前一亮:大門裏別有洞天,裏面還藏着一個深門別院,讓人豁然開朗,有一種“柳暗花明”的感覺。青磚灰瓦的兩排房子,南北相望,兩排土磚相間的房子東西對峙;院中央有一棵參天的大槐樹,高高聳立,映天遮日。院子裏樹影斑斕,庭院深幽。從院子中央幽長的小路徑直走過去,在院子的東面有一個出口,出口處有一個小門,小門外面又是一個長長的衚衕,一直通到街上。

整個衚衕,既能西進東出,又能東進西出,象一個串糖葫蘆似地,把幾個院子串連在一起,其中中間的那座院子最爲著名,它的名字就因它而命名的,叫“劉家衚衕”;又因它的形狀像一串糖葫蘆,人們又稱它爲“穿糖葫蘆衚衕”。

“劉家”,便指坐落在衚衕中央部分那座深庭別院了,整個大院裏都是一個姓氏大戶,是我們的劉氏家族,它是我出生的搖籃地。

我的祖輩們,依靠自己辛勤的汗水,在這個城市裏拼命打拼,爲自己的後代們打下了一片江山。爺爺那輩共兄弟兩個,是一對欒生兄弟,人稱“劉大”、“劉二”,靠着趕馬車發家,生活走向富裕:有田耕、有地種、有屋住、有車駕,在鼎盛時期,家族擁有的房屋面積已經佔據了半個街道;馬車好幾輛,僱工數十人,勢力浩大,家族興旺,雄霸一方,在當時已經是有名的大戶人家了。

到了父親這一輩,城市開始解放,城市建設方興未艾,家族中的財產,大都被改造:或是衝做馬路,或是公私合營,或是被沒收。劉家,只剩下這深藏在偏僻衚衕裏的一個大院了。

在腦海的記憶中,童年裏的大院是那麼地美好,它幽靜、典雅。處在繁華的地帶,宛如在鬧市中心的世外桃源,它前後有兩個衚衕遮掩着,雖身居鬧市,又獨立成囯。寬敞的大院裏,有雞鳴聲、有蟋蟀叫聲、有花的馨香、有樹的陰涼。春天裏,每家每戶門前都擺放着幾盆花,春天以燦爛的活力闖進院子,含笑的春日,灑向院子裏的角角落落。院子裏的人們便把花放在有陽光的地方,讓它欣欣向榮地成長;名貴的花是養不起的,但是一些大衆的花,易生長的花,是我們家庭的寵物。春暖花開的季節,走在院子裏,望着一盆盆爭相鬥豔的花朵,或是含苞欲放的花蕾,濃香撲鼻,心情舒暢極了,不用出門,在屋子裏也能嗅聞到花的芬芳。

院子中央的房子,雖然有的已經破爛不堪,但是單是院落中央的那參天的槐花樹,那綠油油的葉子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下,就能給人一種幽美、恬靜的感覺。一簇簇濃密的綠葉,使得整個院子充滿了綠色,散發着槐花濃濃的幽香。夏日裏,映天蔽日,清風送爽,好一派清涼的世界。到了晚上,皓月當空,樹影斑斕,再往地下鋪上一個涼蓆,接着陰涼的地氣,在上面盡情地遊玩、嬉戲。玩耍夠了,仰望着滄茫的天空,數着天上的星星……年長的爺爺奶奶則搬出個躺椅,沏上一壺茶水,收音機打開,動聽的豫劇在院子裏悠揚地唱開,隨着唱腔,自己在哼上幾句,頭還在不停地搖晃着,那日子,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在大院的前面衚衕裏,居住着一個老藝人,年青時登臺唱過戲。到了晚年,一肚子的故事在肚子裏憋得直癢癢,願意和院子裏的人們坐在一起啦啦。於是,到了晚上,吃過晚上飯,院子裏的人們便開始聚在一起,老藝人清清嗓子,喝口茶水,有板有眼地說開了:“咱們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今天咱們說說劉備三請諸葛亮的故事……”老藝人說的聲情並茂,或是慷慨激昂,或是催人淚下。在當時的那個年代裏,古裝戲是沒有的,耳聽能詳的只是“八個樣板戲”,人們的精神世界十分匱乏,能聽到歷史名著,是很過癮的。從老藝人動情的說書中,我知道了《三國演義》《水滸傳》《包公案》中許多讓人難以忘懷的故事,調劑了我的文化生活、豐富了我的歷史知識。老藝人往往說到關鍵時刻,賣起了關子:“今天,就說到這裏吧,明天接着說……”“不行,不行,再來一段。”大家不依不饒,老藝人執拗不過大家,一直說到夜深人靜,老伴出來罵,纔在一片的鬨笑聲中,依依不捨地散去。第二天,大家又準時聚在了一起接着聽。那時候的光陰,真讓人留戀啊。

到了秋天,院子裏有陽光的時間短了,陽光比較柔和了。樹上的樹葉開始飄落,葉子落了一地,我們一幫孩子便拿起掃帚,幫助大人們掃院子,少不了讓大人誇獎幾句,獎勵個食物,心裏美滋滋的。

逢下雪的天氣,我們會和大人們一起爬上梯子,從自家的房頂開始掃屋頂上的積雪,掃完了,又幫助爺爺、大娘、嬸嬸家清掃,從一個房頂爬到另一個房頂。這時,奶奶就會站在院子中央朝我們高喊着:“小心點,不要來回跑,不要滑下來。”我們高聲答應着,站在房頂上,放眼往街上望去,白皚皚地一片,心裏爽快極了,什麼冷啊,風啊,凍啊,全都不顧了,直到房頂打掃的乾乾淨淨,又玩的盡情盡致才走下梯子,到了院子裏,又用破筐子、小推車拉着從房頂上掃下來的積雪,倒到街上,把院子裏清掃的敞敞亮亮,開闊出我們玩耍的地盤,方肯罷休。

大院裏鬆軟、溼潤的土地,好像一張大地毯,摔上一跤也不會流血,任憑我們在院子裏踢毽子、跳皮筋、丟沙包……院子,是我們童年時期歡樂的'樂園。

一年四季的景象在院子裏變換着。在四季的輪迴中,我們在漸漸地長大,爺爺奶奶在逐漸地變老,父母頭上的白髮也出現了,我們由幼童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童年時大院,不僅養育了我的童年時代,見證了我成長的過程,也讓我享受到了其樂融融大家庭安詳、和諧的歡樂氛圍。

整個院子就是我們一個大家族,我大爺有三個兒子,我爺爺有四個兒子、四個閨女。我們稱大爺爲“大爺”,親爺爺直呼爲“爺爺”,大爺家的後代則稱我爺爺爲“二爺”。因爲他們是一對孿生兄弟,同一天生日。因此,爲兩個爺爺過生日成了我們家族的大事。提前幾天,各家的媳婦們便到兩個爺爺家中籌備過生日的東西,買菜、蒸饅頭、支竈火……忙得不可開交,我們小字輩也期盼着那一天,能夠吃上豐富的大餐。

到了生日這一天,在院子裏,從南頭到北頭支起了桌子。南頭是我爺爺的地盤,北頭是大爺家的地盤。兩邊的晚輩在生日前,互相到兩個爺爺家送禮,互相祝賀。

生日宴上,當幫手都是大娘、嬸子、娘一輩的女人,她們在一起擇菜、洗菜、切菜;做飯的是專門請的大師傅。吃飯的時候到了,大爺家的後代派來代表來到爺爺的餐桌上祝壽、挨着桌子敬酒;爺爺家也派代表到大爺家的餐桌上祝壽、敬酒。院子里人頭攢動,客套話不斷,歡聲、笑聲一片……

早已被肉菜的香味誘惑的嘴巴直髮癢的我們一幫孩子們,便抓起筷子,碗筷聲雨點似響着,不一會,一個盤子便三下五除二地搶吃而光;一盆菜端上來,不多時,就剩下了空盆子。年紀較小的,因爲挾菜不方便,乾脆跪在椅子上,放下了筷子,換成了勺子來用。男人們則脹着興奮發紅的臉,帶着猜拳行令的歡笑聲,端起一杯滿滿的酒杯,斟到肚裏。個個紅光滿面,直吃的倒飽哏。

最可敬的便是娘和那些嬸子、大娘。她們是幹在前頭,吃在最後,剩下的殘羹敗局,由她們來收拾。

爺爺奶奶們這一天是最高興的,老壽星似地端坐在屋子裏,幸福地看着自己的子孫後代,聽着大家的祝福聲。

大爺、二爺的生日盛景,是我一生中很懷念的日子。那雖然不過是一場大家庭的家宴。但是一個如此大的家庭,能歡坐在一起共度佳節,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它體現着一個家族,在物質、精神社會還很缺乏的時代裏,互相依賴、互相攙扶、團結、和睦的旺盛景象。是永遠定格在我記憶深處的畫面。

隨着歲月的流逝,說故事的老藝人作古了,爺爺奶奶們也相續去世了。晚輩們開始成家立業,一個個後生雨後春筍般地成長起來了,開始建立自己的巢穴,大院裏的房子開始緊張。因爲房子引起的糾紛不斷,有的親戚們置親情不顧,你爭我奪,你往院子出一尺,我往院子伸一丈,院子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小,平房變成了樓房,院子變成了窄道,參天的大樹被砍了,溫暖的陽光少了,月下聽書的情趣消失了,在一起暢歡共飲的家宴沒有了……童年時的歡樂也一去不復返了。

到了今天,曾經的院落,又被夷爲平地,不久的將來,那裏將是一片高樓大廈,成爲城市裏的一道風景線。

懷念着童年時的歡樂,童年時的家,童年時的大院,眼裏總是留下溼潤的淚水和濃郁的思念。昔日裏的往事,就像昨天的事情,一幅幅展現在眼前,畫面就像剝洋蔥似地一片片被剝開,讓我的淚水,順着臉頰徑直地灑落在紙上,傷心沒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