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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流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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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七月,果然是流火的季節,天悶熱得好像是要收人,就算是躲在空調房中也逃不過那透不過氣來的悶。熱天,便會想起了兒時的水飯,那涼爽在碗裏的解暑冰粥。

歲月流金散文

小時候,在我生下來未滿十個月時,便被父母在我本人極其不情願的情形下強制送到了姥姥家裏寄養,這一寄養,我這邊哭嚎了七天七夜,而我父母則從此曼妙得跟沒事兒人兒似的了,就算在鄰居的提醒下也再難想起還有這麼個兒子。於是,我在姥姥家這一住,就是十七年。在我被寄養的歲月裏,特別愛吃姥姥做的消暑水飯。姥姥的水飯,陪伴了我的整個童年與少年歲月,亦給我一生的口味定下了調調。

姥姥家住在青城子,青城子是一個大礦區,也是個雋永秀美的山城小鎮。那兒四面環山,很多紅磚房子都是依山而建,看起來層巒迭嶂的,在樹搖枝曳的濃綠葉蔭下,時隱時現,相當養眼。在小鎮前山的山腳下,有一條波瀾不驚的沙底河,在彎彎曲曲、清清涼涼地流着。若是將這條河看成是嘉陵江,那整個小鎮,就像是微縮版的重慶。至於水飯,對於生活在青城子礦區的我來說,只吃過一種,那就是高粱米水飯。後來,移居到了“盤錦大地紅爛漫,一天三頓大米飯”的“魚米之鄉”盤錦,才知道了還有一種水飯叫“大米水飯”。在我的童年,關於大米水飯這一宗,甭說吃了,就是連想,也都不曾想過。

大米,在我兒時主食玉米的青城子,叫細糧,那是相當金貴的,糧站每人每月按定量是隻配給供應半斤的,我又沒有當地戶口,只有姥姥姥爺合計的每月一斤。若用來做水飯平日裏吃了它,那春節又吃什麼呢?好吃的得留到過年和正月裏饕餮,這,是我童年的美食聖經。

其實,就算是吃高粱米水飯,那也是相當奢侈的事兒,不可能是總吃的,那得趕上要熱死人的酷暑天才行,就像現如今這天。因爲吃水飯,得淘洗掉米湯,而米湯是糧食的一部分,所以說吃水飯是相當浪費糧食的事兒。吃頓水飯,姥姥往往得精打細算地合計上老半天,再看看穿着小跨欄背心、熱得汗流浹背的我,方纔咬咬牙發狠,做了,今天中午咱們吃水飯!因爲在那個年月裏,糧食是極其彌足珍貴的,買糧不僅要錢,還得要糧票,而糧票是有定量按人頭來分配的,像我這樣在當地沒有戶口、被戲稱爲“黑人”的被寄養的外來者,那是沒有糧食的定量份額的,我所吃的.糧食,都是姥姥姥爺勒着肚子從口中一粒兒一粒兒節省下來的。

不說這些了,再說,我又要流淚了。還是言歸正傳說水飯吧。做水飯,先是要把米飯煮好,當把米飯煮得軟硬恰到好處的時候,飯,就做得了,但切記,千萬可別將米飯煮得爛過了頭兒,那樣水飯就沒嚼頭兒了。做好飯後,瀝掉飯中的米湯,再用冷水淘洗。那時,是沒有冰箱的,制不成冰水,於是就將米飯倒在柳條編的大簸箕裏,端到前山腳下河水轉彎處的深潭泉邊,用冰涼冰涼的泉潭水反反覆覆一遍遍地淘洗着,直到將包裹在每一粒兒米上的米湯都徹底淘洗乾淨了,最後都淘洗到兩手被冰得通紅通紅,渾身亦顫抖,再看那簸箕裏的米飯,都一粒兒是一粒兒的,個個晶瑩剔透,然後再在泉潭的深處舀上一盆更冰的水,澆於米飯中。於是,這水飯,便成了。

小時候在姥姥家吃水飯時,桌上必須要是有一大碗大醬的。這種醬,是姥姥自家做的,家門後就有一隻裝滿醬的大醬缸。大醬,是用煮熟、搗爛了的大豆做的。那時,還沒有轉基因大豆這麼一說,所有的大豆,都是純正的東北大豆,有的,還是野生的呢,用這種大豆做出來的大醬,看着燦燦金黃,聞着撲鼻噴香,吃着爽口至極。而吃水飯,就着燉菜亦或炒菜之類的下飯可不行,吃着不爽利,必須得吃“蘸醬菜”,比如醬蘸小蔥、水蘿蔔什麼的,那才上口。

吃水飯時,姥姥總要給我和我姥爺每人各煮上一隻鹹鴨蛋,她自己則沒有。鴨蛋,就是那種醃得一切開蛋黃兒就往外流油的那種鹹鴨蛋,姥爺用它來下酒,而我,則用它來佐餐水飯,嗚呼,就別提多奢侈了!那滋味兒,不僅是吃着口感好得不行,就連吞嚥下去的感覺,那也是舒坦得曼妙無比的啊,那曼妙,一直美輪美奐至從喉嚨到肚子裏的最深處,以至於吞嚥後喘上來的氣兒,亦都是受活無比的鮮香!美啊,一碗乍涼乍涼的水飯冰粥吃罷,竟能吃得滿腦門子流汗。

難忘的青城子水飯,難忘的童年歲月,難忘姥姥姥爺!可現如今,他們早已經都不在了,願他們在天堂裏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包括他們最捨不得吃的水飯,不再精打細算地過艱難日子了。

在姥姥姥爺離開我以後的日子裏,每到每一年最熱的一天,我都會做上一頓水飯,然後盛上兩碗敬奉在姥姥姥爺的遺像前,再供上兩枚切開的鹹鴨蛋,尚饗,尚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