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媽的孩子散文

前段時間，一個文友九十多歲的老媽媽病危，在住院的一個多月時間裏，經歷了心衰、肺衰、腎衰、心律失常、血壓忽高忽低等等痛苦的煎熬。在媽媽昏迷不醒的日子裏，日日夜夜的廝守真是讓他度日如年，如履薄冰，看着日益消瘦的媽媽呼吸逐漸微弱，他的心就一點點下沉，那痛一寸寸侵蝕他的肌膚，一寸寸凌遲他的心。他害怕媽媽突然就丟下了他不管，儘管他知道媽媽生還的機率幾乎爲零，可是他不敢去想，就那樣苦苦地等待一個渺茫的奇蹟。每每媽媽意識有些清醒，他都欣喜異常，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人生在世，終有百年圓滿的那一天，無數次奈何橋上徘徊之後，死神還是逼仄地來了，如此決絕。老媽媽帶着眷戀也許還有遺憾撒手人寰。那一刻他在說說裏寫道：老媽媽走了，從此我成了沒有媽媽的孩子了。當絕望肆無忌憚，鋪天蓋地襲來的時候，那種錐心之痛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一二的。我能想象這樣一個在生活裏雷厲風行，獨當一面的男人淚如雨下的情景，那是一種與生俱來血脈相連的情感，那是陰陽陌路、天人永隔的遺恨，還有再也回不來的寵溺和疼愛。午夜夢迴，那種思念和無助真真切切漫過心扉，痛入骨髓，不思量，自難忘。

認識一個朋友，已近花甲，成熟豁達，事業有成。與他閒談最多的就是說起他的媽媽，每每這時，他的臉上總是溢滿幸福和純真的笑容，那笑容溫馨而燦爛，滿足而期待，像春天裏的陽光，可以驅散陰霾。有空的時候他喜歡去陪媽媽，給她捶捶背，洗洗頭髮，帶她旅遊，品嚐美食。他說媽媽最疼他，看見他就開心得不得了。他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收入也好，他總是想給媽媽最好的生活。每次回家他都會給媽媽一些錢，可是媽媽從來都不肯花。媽媽怕媳婦把錢把得緊，他一個男人在外應酬兜裏沒錢沒面子，就經常塞錢給他，他自然不肯要，媽媽便偷偷地放在他的衣服裏。有幾次他嚴肅地命令媽媽不要塞錢了，他說他比較馬虎，丟了都不知道。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媽媽妥協了，果真不再往他的衣兜裏塞錢了。他心裏着實歡喜了一陣子。可是不久以後，他在鞋底又發現了錢，他知道這又是媽媽偷偷藏的，他懊惱的同時，又被幸福和溫暖緊緊纏繞，有媽的孩子，如此地幸福，如此被寵愛和牽掛。

然而有一天，含辛茹苦的媽媽還是走了，當她的生命化作一縷青煙漸行漸遠時，他的心一下跌落萬丈深淵，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是痛的。雖然他已經有了孩子，孩子也有了孩子，可媽媽在的時候，他始終感覺自己是個孩子。工作上、生活中林林總總的煩惱、委屈、憂愁、焦慮、喜悅，所有的酸甜苦辣的侵襲，風風雨雨裏的掙扎和抉擇，他都願意與媽媽分享，甚至還可以跟媽媽撒撒嬌。他也願意聽媽媽和他說說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小事，連那些反覆的囉嗦和叮囑在他看來都是最悅耳的旋律。而如今，昔人已乘黃鶴去，所有的'一切都一去不復返了，他成了沒有媽媽疼的孩子了，靈魂從此無依無靠，唯將塵滿面，鬢如霜的遺恨深深地烙印在心靈深處，從此不敢提及，更不敢觸碰。

想起那個耳熟能詳的故事：一個母親和兒子相依爲命，含辛茹苦將兒子撫養成人，成人後的兒子愛上了一個姑娘。作爲考驗，姑娘提出了索要男孩母親的心，被愛情衝昏頭腦的男孩殘忍地用劍挑開了母親的胸膛。男孩捧着母親依然跳動滾燙的心，興高采烈地去討好姑娘，這時不小心摔倒了，母親的心說話了：“孩子，你摔疼了嗎？”每每讀到這，不禁潸然。這世間的愛有千萬種，又有哪一種能比得過母親的愛，如此的不計付出和回報，如此的牽掛和心疼？她能原諒你所有的過錯和背叛，她能包容所有你在別人眼裏的不堪，不管你在這紅塵世間有着怎樣的際遇，有一種溫暖和力量始終穿插其間。

無論怎樣一個頂天立地、叱吒風雲的人物，只有在媽媽面前，可以卸下他所有的面具和僞裝，可以將一顆疲憊不堪的心赤裸裸地呈現出來。有一張媽媽的笑臉在家裏守望，便有滿滿的幸福在生命中盪漾。媽媽眉眼間的慈愛和溫馨像一首歌在血脈裏汩汩流淌，每當唱起，不禁淚落如雨。

有媽在，走遍千山萬水也會有一條無形的絲線牽引着你，讓你心心念念奔回來；有媽在，無論生活有多少磕磕絆絆都不會輕言放棄，有媽媽的愛做鎧甲，你戰無不勝；有媽在，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有了一份承載，春花秋月，夏日冬雪都因此被賦予了與衆不同的顏色；有媽在，就有一份深深的牽掛貫穿生命的始終，在尋尋覓覓之後，有一份安定用來慰籍；有媽在，嘴角總有一份笑容縈繞，與時光同行的路上風雨無阻；有媽在，總有一份力量託舉着你前行，在生命的紋理間種下堅強，種下勇敢，種下無懼無畏；有媽在，總有一把尺子丈量人生，讓你漂泊的腳步不會偏離軌道；有媽在，茫茫未知的旅程裏，心從來不曾迷惘。

有媽在，我們永遠都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