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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的現代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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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母親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他們以種地爲生,是他們以勤勞的雙手養育了我們兒女六個。現如今父親七十六、母親七十五卻仍然種着十多畝田地,也曾勸他們少種點或者乾脆不種了,可說什麼父母親就是不答應,他們說我們能幹一天是一天,等那天干不動了就不幹了。那時候再讓你們養着,現在幹活就當我們鍛鍊身體,給你們減輕一點負擔。其實父母親就是不種地了,也不會是我們的負擔,相反,以二老多年的勤勞和節儉,有些事他們會倒過來幫我們。

我的父親母親的現代散文

在外人看來,父母的身體還算硬朗,其實我知道他們的身體已經大不如以前了。母親有高血壓、風溼病,膝關節哪裏經常痛,前年做過手術,效果不是很好。只是母親有點虛胖,咋一看還有些富態,其實身體已是很差,記憶力也不行了。父親曾笑着對我說,你媽呀,一天找一百次鑰匙,你看剛纔明明看到她放口袋裏的,這不,現在又在找。相對於母親,父親的身體略微好些,記憶力也還行,可畢竟歲月不饒人,父親的頭髮早就全白了,牙齒也掉得差不多了,清瘦的臉上佈滿了皺紋,眼睛總是見風流淚,曾勸他去看醫生,他總是淡淡的說,沒必要看了,老了、就像老化的機器每個零件都鬆動了,鏽了,不中用了。隨即又笑着補充說,這是自然規律,誰也不能違背。我聽了,心裏特別難受,父親在我心中可一直都是家裏的主心骨和頂樑柱呀,他和母親把我們六個孩子撫養大,操持我們成家立業,現如今,我們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兒女,在不知不覺中便能體驗生活的艱辛和不易。因此每想到當年父母親在那麼艱苦的年月裏,把我們六個孩子拉扯大是多麼的不易,往事從未走遠,就像昨晚的的電影,歷歷在目。

說父親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其實不然,父親的農民身份是特殊年代留下的印跡。原來,父親在小小的村子裏可算得上是知識分子,他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是學校的佼佼者,後來被縣裏免試保送到省城的師範讀書,他不僅書讀得好,還會吹笛子,拉二胡,是那一屆同學們公認的才子。師範畢業之後,父親當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父親與母親的結合,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來讀過書的父親在同事中不乏追求者,可父親的姑姑早已和嫂子(我的奶奶)商量好,爲他保媒,奶奶見了母親很是喜歡,於是就爲他們定下親事,父親是個孝子,又見母親勤勞、善良也就默許了親事。

一九六二年,國家實行精兵簡政,爲了給國家財政減壓,許許多多從農村出來的教師,由國家發“還鄉證”讓他們從那裏來,再到那裏去,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父親響應號召,回到了他的出生地,繼續執教生涯。只不過他已經從拿工資的公辦教師變成了拿工分的民辦教師了。回到農村,父親每天在學校教書,母親則在生產隊務農。這一年,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我們的大姐出世了,大姐的到來給這個家庭平添了許多的樂趣。

三年以後,在一個冬日的下午,當時只有十個月大的二姐突發急病,情況十分危急。父母親趕緊抱着她往縣城醫院趕,直到第二天下午纔回到家中,本來住院治療,可在那經濟和物資都很匱乏的年月裏,當時那裏交得起住院費?根本住不起醫院,只在醫院的走廊裏打了吊瓶,等二姐病情穩定後才抱回家中。但仍然需要每天去縣城打針。母親急得團團轉,既擔心二姐的身體,又捨不得每天勞動所得工分,和父親商議後決定讓父親請假,每天由父親抱二姐去縣醫院打針,就這樣父親在小村與縣城之間來回奔波了一個星期,二姐的病是好了,可是民辦教師的工作早已被人替代了。父親的工作就這樣無聲無息地丟了。

當不成教師了,父親就這樣成了地地道道的農民。儘管心裏有許多的委屈,可是,在那特殊的年代裏,就算有滿腹文章又能怎樣呢?好在有母親賢惠善良,多方安慰父親,讓他慢慢走出了陰霾,漸漸適應了農民的身份。他與母親一起成了生產隊的主要勞力,每天聽從隊長的分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母親會在一盞煤油燈下爲一家老小做針線活兒,而父親則會就着煤油燈看看書,或者吹笛子拉二胡,一家人雖然清貧,倒也苦中有樂。這期間三哥、四哥我和小妹相繼來到這個世界,父親母親肩上的擔子在一點點加重,白天他們在地裏拼命地幹活,晚上有時候會抽空到河裏打魚,以補貼家用。

我們生活在江洲,初夏時節,江水上漲,暴雨來臨前水中魚兒會游到河坡邊吸氧,這個時候正是用爬網網魚的好時機。勤勞的父母親會在這個時候抓緊時機,晚上拿着手電筒,背上爬網帶好布袋悄悄地出發,到了平緩的江灘邊,父親在深水,母親在淺灘,他們分別拿着木製的T形爬子,橫槓的兩頭分別固定在長長的半圓形魚網上,父親在深水裏拖着魚網逆水攔魚,雙手緊緊用網把,把網的一則貼在水底緩緩向前。母親將手電筒掛在脖子上跨着布袋也是用雙手緊握網把在淺灘尾隨其後,一但發現有魚兒在網裏跳動,父親就會迅速拖着魚網跑向岸邊,這時母親就會等父親上岸後一起將魚網拖到岸上,活潑亂跳的魚兒到了岸上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將捕獲的魚兒裝人入布袋後,又下到水中,開始下一輪的捕撈。半夜父母親捕魚歸來,有時會吵醒我們,我們會輕輕起牀看一會魚兒,然後默默上牀睡覺。我們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別人知道了會上報大隊部,說我們家搞資本主義。一夜過去,第二天的早上起來,奶奶已經做好了早飯,桌上肯定有一碗香氣四溢的江魚,引誘着我們的口水,母親也已經將昨晚捕獲的部分鮮魚拿到集市上賣了,正等着我們一起吃早飯了,吃過早飯,父母親又要去隊裏出工了。

然而,好景不長,好事的鄰居還是我們家告了,說這樣是在搞資本主義,大隊派人收了我們家的漁網,把父親抓到公社關了整整兩天,還要父親寫下一百份檢討書,在各個小隊張貼,在那樣的環境下,父親那剛勁的字體只能無可奈何地落在莫名的檢討書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由於母親幹活手腳麻利,按勞計酬(工分)母親總是比同伴的工分掙得多,於是幾個女人心生嫉妒,她們串通一氣,說母親偷了生產隊的玉米,並且一把鼻滴一把眼淚的說自己還是母親的同夥,將母親告到大隊部,在那黑白不分的年月裏任母親怎樣辯解也無濟於事。大隊部決定開母親的批鬥大會,可憐無辜的母親被不明真相的人們,強行帶上帽子,胸前掛上牌子,押上批鬥會現場,在臺上受盡了折磨和侮辱。晚上回到家裏,她義憤填膺,卻哭訴無門。面對奶奶端上的飯菜根本無法下嚥,怕奶奶擔心,就早早睡下,半夜裏母親悄悄起牀,一個人來到河堤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然後快步跑下河坡,她準備結束這苦難的人生,從此了無牽掛。幸虧父親早有覺察,他和奶奶及時趕到河邊,把母親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一九七九年春天,中國大地上掀起了一陣陣改革的巨浪,農民——這個在土地上刨食,社會最底層的人們終於迎來了屬於他們第一縷的陽光,國家把土地承包給農民,讓他們盡情發揮自己的勤勞和智慧,讓黑黝黝的`土地長出金燦燦的希望,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廣大農民吃上飽飯,穿上暖衣。

我的父親母親終於在人生的中年迎來了又一個絢麗的春天,像冰封的大地迎來了第一縷陽光,像久旱的禾苗迎來了第一場甘露,父親憋足了勁,他與母親一起,精心侍弄着承包給自己的土地,從春耕的第一犁開始,父親與母親白天在地裏忙活,一到晚上母親仍然做針線活,父親抱着與種植有關的技術書看到深夜,他下定決心要做出一番成績來,書一套一套的看,一遍一遍的琢磨,從理論到實踐,從書本到田間地頭,從不放過一個難點,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一年,我們家賣給國家的糧食在全大隊排名第一。年底,父親就被評爲縣“勞動模範”,當父親捧着獎狀回家的時候,母親早已做好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在等着他的凱旋。他們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那笑容裏包含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

時光飛逝,星移斗轉,我們在歲月的風風雨雨裏,在父母的精心呵護下,漸漸地長大了。大姐、二姐先後出嫁,三哥,四哥也已成家,我和小妹正趕上打工潮,在南方熱火朝天的工廠裏忙碌。父母親也已經升級做了爺爺奶奶。本以爲飽經滄桑的父母親從此會苦盡甘來,安享晚年。可是,有誰會想到?三哥,我親愛的三哥,在春節來臨,全家即將團圓之際遭遇車禍,他二十九歲的生命從此定格。噩耗傳來,母親數次暈倒,醒來也是茶飯不思,只是不停地哀嚎。父親強忍着巨大的悲痛,咬牙支撐着,一邊勸慰母親,一邊處理三哥的身後事.。我們姐妹幾個看護着三嫂和侄兒,那種悲痛與揪心讓人難以釋懷。可憐的父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經歷人生最慘烈的痛。父母的白髮好像一夜之間迅速增多,我的父親母親啊!人生的苦難實在是太多太多......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精明,能幹,而且有文化,有內涵的父親如今已是滿頭銀髮滿臉皺紋的小老頭了,母親也是多病纏身,記憶力模糊的老婆婆了,可他們所走過的路;所吃過的苦;所經歷過的風雲變幻;實在是現在的年輕人所無法想象也無法體會的。他們對兒女的愛;對土地的深情;對命運作無言抗爭,對不可抗拒的災禍以最質樸的方式接受。這一切都將成爲家族風範被默默傳承。儘管他們思想上並不服老,但是我知道,他們真的老了,他們需要兒女的關心,需要兒女的問候,他們甚至需要兒女們能緩一緩匆忙的腳步,抽一點點時間,陪陪他們,聽一聽他們的嘮叨,話一話各自的家常。我知道,陪伴父母時候已經到了,陪他們去醫院看看病,陪他們去外面看看風景,陪他們聊天、散步、話家常。乘父母親還健在,乘父母親臉上還有舒心的微笑,我要抽時間在這微笑添上多彩的一筆,讓他們的晚年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