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與母親-散文

修行

父親的酒量，明顯大不如前，幾杯紅酒下肚，便有酒精中毒的跡象。常勸父親戒酒，可戒酒卻不如戒菸來的利索，在戒菸上，父親說戒就戒。但戒酒於父親卻成了蜀道之難。以往，每當父親醉酒沉沉昏睡時，母親常怒火中燒。

晚飯前，父親還在沉睡，母親下班回家得知父親又喝酒，便愁眉不展。“現在你爸常這樣，不聽勸。”母親雖無奈，也不似從前對父親大發脾氣。

“老爸是個好男人，酒戒不了，總有他的理由，你就隨了他。”我對母親說着，她只是笑笑。

晚飯吃罷，便與母親聊起雪漠的妻子。

我告訴母親，雪漠的妻子是個偉大的女人。雪漠在外閉關修行，他的妻子無怨無悔的等着他，並照顧孩子長大成人。雪漠每天凌晨三點起來打坐，他的妻子則兩點起來爲他準備吃的。她選擇了雪漠，便選擇了雪漠的全部。

母親聽罷，意味深長的對我說：其實他們都在修，雪漠在外修，他的妻子在內修，他們都在修行，只是方式不一樣。母親的話使我感到驚詫，想來，母親其實也在修行

愛情

父親藉着酒性開始告訴我那些屬於他與母親的過往。

父親說，他是離過婚的，我雖驚詫，卻沒有打斷他。父親說他很小的時候就被抱養到下園了，下園是個偏僻的山窪，我的童年有一大半是在那消耗的。現在的奶奶是父親的養母，她給父親安排了一起婚事，父親便草草結了婚。婚後生活很不幸福，幾經週轉，父親才艱難的離了婚。父親離婚之後便離家出走，於是在二十七歲的年華里遇見了十九歲的母親。起初，父親僅僅只是認識母親的姐姐。她將母親的照片給了父親，父親直言當時母親漂亮極了，見照片的第一眼，父親就認定了要讓母親成爲自己的女人。同時，母親也從她姐姐手裏得到了父親的照片，與父親見照的感覺如出一轍。

兩人始終沒有見面，直到母親出嫁的日子。換言之，父親與母親的第一次見面，正是在母親即將嫁給另一個男人的婚禮上。

母親被家裏安排着嫁給了一個她根本不愛的男人，父親說第一眼見到母親時，她身着紅色嫁衣與高跟鞋。母親見到父親，只有無限的'感情與滿腔的無奈，於是父親與母親在見面之後便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逃婚”。爲了順利逃脫，父親灌醉了母親本要嫁的男子，母親脫了高跟鞋，與父親開始了逃亡。他們徒步從周寧縣走到了屏南縣，與不愉快的一切告別。父親說這個世界真奇妙，他與母親僅僅只是第一次見面，卻認定了對方就是自己一輩子要找的人。母親義無反顧的跟着父親，就這麼跟了一輩子。

他們的愛情從父親二十七歲與母親十九歲開始。母親逃婚成功後便選擇了與父親過一生。生活雖艱辛，他們卻不離不棄，那些心酸的過往更是莫失莫忘。

生死

晚間與母親談起生死問題，發覺歷經滄桑的母親，總能用樸實無華的語言告訴我一些滋養心靈的知識。她說身外之物之所以是身外，便知是帶不走的，剛過世不久的一個阿姨，新房子才建好，卻再也住不了了，這便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還說總覺得人躺在牀榻上，被宣佈死亡的時候，其實應該是醒着的。她常有這種幻覺或是意念，覺得死人並非是死人。

母親的善，讓我學會了很多，我也時常效仿。可總心疼她操勞了一輩子。她說都是命，逃不掉，帶不走。想改變命，生兒育女，兒女們的生活又成了另一種命。

家裏的冬天，越發肅殺。其實這纔是真正的冬天，只是我常愛着溫暖的冬天，或者貪戀着四季如春。總算認清了很多真相，才發覺很多事物其實都在呈現一種新狀態。但舊與新，也只在一念之間，或者忽然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