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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豆湯一份熟悉的記憶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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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已過,此季,便是夏,貨真價實的夏。

綠豆湯一份熟悉的記憶散文

夏,是我最厭惡的季節,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甚至無法用任何好言好語來評價它,對不起,真的沒有。從小到大,每次逢夏,伴隨着它大搖大擺出現在我面前的一切事物我都冷眼以對,無論是茂盛蓊鬱的樹木,還是五彩繽紛的花海,無論是席地而坐的人羣,還是漫天飛舞的蟲鳥,都不會令我有絲毫感覺,唯獨那一碗清熱解暑的綠豆湯,我最是喜愛。

作爲一個吃貨,一個只知道吃,卻並不懂吃的享受的普通吃貨,尤爲普通的綠豆湯可以說承載了我從記事起直到現在的關於夏的全部記憶。

我的童年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悲慘,但也不是什麼富家紈絝,就只是一個靠父母微薄工資討生活的胖小子。我從小就對涼的東西感興趣,無論吃的、喝的,還是玩的,過水涼麪、冷麪、雪糕,玩水、玩雪,像個怪人似的總要比別人少穿一層衣褲,以至於很多人都說我這是厚實的脂肪在幫我禦寒,故而“裝”得像模像樣。其實不然,我只是喜歡微涼的感覺,加之時間一長,也就適應了。

家裏的條件不是特別寬裕,一家四口的小日子過得辛苦而又充實。幸好,我不是個病秧子,需要時不常地依靠藥物來苟活,這樣也間接地減輕了父母的壓力和負擔。只是我但凡碰上夏天,就會莫名奇妙的感覺頭腦發脹,渾身乏力,我知道這是熱的緣故,但我實在是不能穿得更少了,有時候在家附近我甚至要穿着大褲衩,光着膀子,露出又虛又囊的贅肉來,再少可不行,那就得扒皮剁肉啦,但卻依然無法將身體裏的暑氣散發出去。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吃廉價的冰棍,二十年前兩毛錢一根的,十年之前五毛錢一根的那種。

衆所周知,廉價的冰棍才最解渴,最解暑,因爲那裏面根本不可能添加什麼牛奶呀,巧克力呀,果餡呀之類的,就是普通的水,加上糖,也有可能是食用糖精,再點點兒奶汁,凍上,成型,也便是了。

我能吃雪糕,不是一根兩根那麼吃,而是把它當作飯菜吃,一頓十根八根的。父母曾不止一次對此加以控制,怎奈我這個人通常會把錢花在刀刃上,那個時候我還沒到抽菸的年紀,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樣,把從父母那兒得到的零花錢用來打遊戲機。錢對於我來說,即意味着吃,把攢下來的錢買刨冰吃,就是那種把冰刨成冰屑,兌上紅的,黃的,綠的所謂果汁,其實就是色素勾兌的玩意,再在最上面放上一小撮山楂粒,放在嘴裏,那濃濃的涼,濃濃的甜,十分爽口,我只恨當時兜裏的錢只夠買一份的,若不然的話,一定吃到過癮爲止。再不就是冰棍,三五根下肚,渾身上下的汗毛孔根根直立,感覺舒爽無比。

見我格外熱衷於此,母親也坐不住了,反覆跟我強調說刨冰那東西指不定是用什麼水凍的,那所謂的果汁又指不定放了多少種添加劑,對身體有害。還有雪糕,也是如此,也放了很多添加劑,糖也不是正兒八經的糖,而是糖精。總之,母親把我最愛的刨冰和冰棍貶得是一文不值,仿如垃圾。

我聽得頗不耐煩,便淡淡地回了母親一句,“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我沒有像其他孩子似的,吃着吃着就食物中毒了。也就是說,這東西還可以,沒你說的那麼糟糕。”

“你……你沒有食物中毒,那是因爲你體格好。”母親只能這麼說了。

“對呀,正因爲我體格好,你這個解釋就不成立了呀。”

“……好吧好吧,你愛咋地咋地吧。”

母親對我很是無奈,苦無辦法之下,就批了一箱冰棍,放在家中的冰箱裏,並跟我定量,一天兩根。與此同時,減少了我的零花錢,那意思分明是對我的強行控制——只許吃家裏的冰棍,不許到外面買。可能在母親看來,刨冰的危害要比冰棍的危害更大。

“在家吃就在家吃!”我氣惱地哼聲說。

母親對我所發之脾氣則選擇了視而不見。

就這樣,每天兩根雪糕,我早上起牀就給吃掉了,感覺意猶未盡,卻又無法可想,只能抓耳撓腮。我聽幾個同學跟我說過,他們之所以零花錢多是因爲偷了家裏的錢,如果我想多些零花,唯一的辦法就是偷家裏的錢。

我想過這個辦法是可行的,因爲時逢暑假,只屬於我的暑假,父母是要照常工作的,當時家裏面只有年老的爺爺在照看着我,我完全可以從牀下,櫃子裏,抽屜裏盜取些父母辛苦掙來的錢用來享受。但是別看我這個人五大三粗的,膽兒特別小,不敢幹。況且母親從一而終的家庭教育彷彿是在爲我塑型,塑着塑着,就把我塑進裏面去了,再也改不了了,只能做一個名義上的“好孩子”嘍。

一日,家裏面停電,我又因爲昨天晚上追香港武俠電視連續劇,所以起得很晚,根本不知道停電這回事。等我起來上了趟廁所,然後跑到冰箱去拿今天的兩根冰棍,我發現冰棍已經變軟,我立即打開常溫櫃門,裏面一片漆黑。

“壞了,停電了,停電可就看不了電視了呀。”

一陣惆悵之後,轉而又是一陣竊喜,“看不了電視不打緊,能甩開膀子吃冰棍了,這也不錯,還有二十多根呢,這要是不吃,化了,可就浪費啦。”

想到這裏,我忙不迭將冷凍室裏的所有冰棍,連同紙箱也一併捧在了懷裏,然後用腳關上冰箱門。

從客廳到臥室,短短几米的距離,我的胳膊和雙手凍得直打哆嗦,但心裏面卻是熱乎乎的——因爲總算可以大快朵頤啦,再不必忍受一天兩根冰棍的.限制嘍。

不出十五分鐘,二十來根冰棍盡數剿滅,我拍了拍肚皮,又揉了揉腮幫子,我想盡快緩解牙齒上的寒意與痛楚。

還好,很快,牙齒不冷也不痛了,但我的身體卻痛得一塌糊塗,體內的寒氣與體外的熱氣反覆不斷地發出強烈的衝着,分明是拿我的身體當作它們爭鬥的戰場,而我作爲它們兩方中間的要害地帶,可是要被它們害死了。我痛苦地躺在牀上,蓋上一層被子,不夠,再蓋,直到蓋了三層棉被,身體才稍微舒服了些,可嘴巴里卻仍在不停地咿呀着,病來如山倒,我倒得好快。

晚上,父母回來,見我這副模樣,再看了眼牀下那空空如也的原本裝着冰棍的紙箱,還有那裏面數十隻木棍,心中瞭然,疼愛伴着氣憤,憐惜伴着憂傷,在照顧我的同時,亦不乏對我厲聲苛責,“告訴你不能一氣兒吃那麼多冰棍,可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吃吧,吃出病了吧,活該!”

母親從來嘴硬而心軟,這我是知道的。我呢,只能略表歉意地回了句,卻還不忘反駁一聲,“我知道錯了。可你要知道,我要是不把冰棍吃了,它就化了。”

“冰棍化了也比你病了強啊,你說你,是不是有病?”

“是,我是有病。”我赧然承認自己確確實實是個病人,不折不扣的病人。

值得慶幸的是,老天爺對我真的是青睞有加,賞賜我這麼一副好身體,就一天,也沒吃藥,只是在晚上的時候喝了一大碗薑湯,裏面放了好多薑末與紅糖的那種,第二天早上就好了,渾身有力,精神充沛。

然而,母親卻再也不批冰棍了,每天都會爲我煮綠豆湯喝。買來的綠豆,洗好,泡上一晚,第二天早上添水,加糖,開煮,一煮就是一大盆,放涼,然後一整盆放到冰箱裏面冷凍。母親知道我喜歡吃涼的,只有這麼做才符合我的胃口,才能儘量杜絕我出去買冰棍吃。

我呢,由於遭遇了一場大病(其實也不算什麼大病,但對於我來說,那一天一宿的煎熬,的的確確可以稱得上是大病啦,畢竟從未有過),也開始懼怕起冰棍來了,再不敢壯着膽子去買冰棍吃。那一夏,最最普通的綠豆湯成爲了我生活中的必需品,甚至比飯菜還要重要。冰涼、可口、平和的綠豆湯,傾注了母親滿滿的舐犢之情。

現在,還是夏天,遠在北京的我離開家已經很長時間了,但當看到幼兒園的午飯裏幾乎每天都會有清熱解暑的綠豆湯,我總要盛上滿滿一大碗,再往裏面倒些綿白糖。在吃過午飯之後,喝上兩口綠豆湯,味道與母親做的差不多,因爲都是清煮的嘛,但卻唯獨缺少了那麼一份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