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山洪隨筆散文

就是山民也不一定經歷過山洪爆發那一瞬間恐怖。但，作爲城鎮伢的我卻經歷過這驚心動魄、死裏逃生的一幕。事情發生在上世紀60年代初。

那年，我12歲。年紀雖然很小，但每個星期六都要到10公里遠的姑爹家挑一擔柴火回家。姑爹家住在湘鄉塔子山後那處深山幽谷裏，地名就叫牛坳坑。進山後要上下轉好幾個山灣。山灣狹小，山路崎嶇，很難見到人煙，無風無雨的天氣，山灣裏到處都是涼颼颼、靜悄悄的，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與心跳。如果山上有一隻野雞或斑雀發出一聲尖叫，都彷彿能把整個山灣撕裂，讓人毛骨悚然。如果狹路相逢，真的碰上山貓（老虎）、野豬之類的猛獸，我等孩童必死無疑，幸喜自己一次也沒碰上過。姑爹是山裏長大的，還是位獵人，他當然不怕山貓野豬，但他卻害怕山洪。山裏人管山洪爆發叫“出溜子”。他說，那傢伙一來，防不勝防，鋪天蓋地，見什麼沖垮什麼，見什麼捲走什麼，你就是會游泳，懂水性的人也經不起它裹着的黃泥、石塊的亂打亂衝。還有那些隨山洪爆發的樹枝草藤，像絆馬索一樣捆得你無法脫身。其實，山洪是藏在山肚子裏的地下水，平常日積月累，蓄勢待發，下雨天或長時間的陰雨，山坡被雨水泡得酥軟如泥，只要哪一個地方有點鬆動，山洪便奪路而出，勢不可擋，形成災難。遭遇山洪那年正巧是一個涼夏，接連不斷的雨下了一天又一天，尤其是午後的雷陣雨，比定時器還準，把整個牛坳坑的山路洗得溼涔涔的。

那天，我吃過午飯便挑柴回家，姑父不安地勸我說：“今天怕不太靠實，你還是歇一天再走吧。”我問其故，姑父說：“我也講不清，只覺得今天天氣不太對勁，怕是要出溜子了。”的確。此時的牛坳坑山上山下淫雨沉沉，人的呼吸都幾乎被空氣中的水分所窒息，柴擔壓在肩上也彷彿比過去加重了許多。想到家裏正等着柴燒，我還是咬了咬牙堅持要回家。姑父無奈，只好囑咐我說：“如果真出了溜子，你千萬別往回走，也千萬不要順着跑，趕快攀爬左右兩邊的山坡，這樣也許你能撿回一條命……”告別姑父母，我挑柴趕路，艱難地挑着柴擔登上了山坳，緊接是趕緊下山。此時的雨越下越大，幾乎淋得我睜不開雙眼，只覺得自己被封閉在走不出的雨簾裏，仼憑腳在熟悉的山道上高一腳低一腳地牽引着自己艱難地下山。突然，頭頂猛地一聲炸雷，伴隨着電閃雷鳴，整個山灣都在嗡嗡顫抖。猛然間，背山後的山坡發出一聲沉悶的倒塌聲。調頭望去，一股濁浪在離我不到100米處的山坡上直瀉下來！我來不及考慮什麼，扔下柴擔便往靠左邊的山坡上攀爬，左手剛搭上一根食指粗的苦櫟樹，卻不料苦櫟樹枝太脆弱，“咔嚓”一聲，被我扳成了兩截。情急之中，我立馬縱身一躍，又抱住了旁邊的一棵松樹，纔將自己的整個身軀懸空起來。真的是說時遲，那時快，此時我的腳下已是山崩地裂的山洪一片，碩大的山石順着洪水翻滾，被洪水捲來的樹枝也不時打在我的`腿上……山洪在幾分鐘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殘留的黃泥、樹枝、石塊卻清晰可見，山坡上小得可憐的梯田已不復存在，被沙石掩埋得完全改變了模樣。幸喜的是這次小山洪沒沖垮房屋，只是把谷底一條由兩塊石板搭起的小石橋衝得蕩然無存。當然，我的柴擔也被洪水衝得不知去向了。

後來，姑父知道這件事後，內心非常不安，看得出來，他很是擔心我的安全。同時又安慰着我和我的父母說：“成伢子，命大！”說這些話時，他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經歷了這樣一次有驚無險的山洪，死裏逃生之後的我想，自己應該算是命大之人吧。有了這樣的一次歷險的經歷，我知道在危險而前，沉着冷靜，機智果斷，當然更要隨機應變，隨時應對突出其來的變故，才能化險爲夷，保全生命，闖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