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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之夜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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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已計劃一次出遊,但臨出門時還是很匆忙,早就把收拾好的垃圾袋放在門口,卻忘記拎出來了,再回去已來不及。

不眠之夜隨筆散文

兒子很平靜地勸我說,媽媽不用拎了,忘就忘了吧。

我說,也是啊,任何事情都不要太追求完美,太完美了,會不長久。

我找到一個充分的理由讓自己寬心,原諒自己越來越差的記性。兒子很贊同我的觀點。

天氣有些陰鬱,太陽時有時無,弱弱的小雨像風中的霧水,迷離在臉上。空氣潮溼而又悶熱。

我和兒子上了101公交車,十五分鐘後,落腳火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羣似乎在瞬間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喧鬧聲讓這個火熱的夏天更加熱氣騰騰。老公和他的同事們購置好豐富的車餐已提前來到這裏。我剛要給他打電話過去,他就把電話打了過來,問我在哪裏?讓我往南走。大概他忽然想到我是個路癡,出了家門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便又讓我回頭看。他帶着一個米黃格子相間的旅遊帽,笑意濃濃地向我和兒子走過來,那頂帽子看起來很小,他的臉似乎大了一圈。老公接過兒子手裏的旅行兜,把車票給我和兒子。我們一起進了候車室,和一個由十九個大人和兩個小孩子組成的旅遊團會合,繼而互相照應着上了火車,找到自己的臥鋪。

男人們聚在一起打撲克,高漲的不僅是情緒,還燥熱了周圍涼爽的空氣,他們索性光起膀子,把北方漢子的粗野豪情坦露無疑。女人們或看熱鬧或與兩個孩子逗趣或坐在廊道里聊天,偶爾沉默。

我站在廊道里,望着窗外,傾聽着車輪碾過軌道時發出的轟隆隆的聲音。大地遠去了,樹木遠去了,故鄉遠去了,我也遠去了。透過陰鬱的天際,我彷彿看見每一個降落到人世間的生命,猶如一列列火車在滾滾紅塵中奔跑,又在冥冥之中被鎖住了一生的宿命。火車有目的地,而人生似乎有目的地,又似乎漫無目的。

火車裝載着吵吵嚷嚷的乘客和安靜的我在遼闊的大地上走過一程又一程。進入吉林境內,陰鬱的天空才見晴朗,藍天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明亮,又在暮色徐徐中暗淡下去,又在月光中逐漸遙遠深邃。星星點亮了幽藍的夜空。

小城中各色燈火闌珊,一個個的驛站,近了,又遠了,遠了,又近了。驛站的乘客匆匆忙忙上車,驛站的來客又匆匆忙忙下車,一切都消失在葳蕤的夜色中。火車一聲長笛分離你我,蒹葭蒼蒼,都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我曾來過,而且還好好地活着初見又一異地的夜色,等待明天的旭日東昇,何不足矣?

熱熱鬧鬧地吃過晚飯之後,都各自上牀休息去了。每隔半個小時,就會有一個高大帥氣地列車員不辭辛苦地在廊道里巡視一回,通知十點鐘準時熄燈。

我本是二十車中鋪,爲了幫助一位同行的年輕媽媽照看五歲的孩子,與一位頭髮有些花白的男乘客換成了十六車上鋪。這樣整個十六車都是我們自己人,增加了孩子的安全係數,媽媽也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覺。

各色各樣的呼嚕聲開始此起彼伏,讓我傾慕,出門在外,即使火車轟鳴,也能安之若素。離開家裏的那張舒服的牀,我就習慣性地睡不着覺,唯恐上來下去地折騰,又想着給手機充滿了電,到了旅遊景點多留些紀念,也慶幸廊道里隔着兩個座位就有一個插座,我便依然坐在窗前,守着自己的那部連着電源的三星手機。

廁所門前的那盞燈把廊道映射得影影綽綽。有五六個乘客如我一樣安靜地坐着。有的玩電腦,有的玩手機,偶爾傳過QQ和微信接收消息的歡快聲,年輕人開心地輕笑,一個人的出行,儘管在如此的不眠之夜,也並非孤單。

那個高大帥氣地列車員就坐在廊道里,旁邊是一位黑衣女子,她的臉時而出現在明亮的燈光裏,長髮飄逸在臉的另一側,在一半幽暗一半明亮中,卓顯迷人的清秀。列車員站起身時,黑衣女子對着他莞爾一笑。列車員定是瞧見了那張媚氣的臉。他應是隔一些時間就在廊道里巡視一回的,但向我這邊走了幾步卻整理起窗簾。其實有的窗簾無須整理。每整理好一處,他便側過臉望一眼黑衣女子,似乎渴望一次朦朧的際遇。

車裏空氣薄涼,我把涼鞋換下去,穿上了一雙粉白色麻布料子的魚嘴鞋。窗外,看起來是微寒的清樣兒。廣袤的夜色中充滿鬼魅的氣息。魷魚絲狀的白雲在美麗與浩瀚的夜空中好似翻着帶有寒冰的白色浪花。一圈淺黃的暈罩着如玉的圓月。在這樣移動地夜裏,我油然想起九年前的北京之旅,七歲的兒子是我們這個旅行團中第一個登上長城好漢坡的人。去年的濟南之旅,匆匆忙忙之中,只買到硬座車票,懷着一顆忐忑不安,且又憤怒的心去救贖一顆年輕的心靈。四年前痛徹心扉的瀋陽之行,捧回的是親人的骨灰。在秋涼之中,將窗戶掀開一條縫隙,流着淚把一枚枚硬幣投給詭異的夜色。按照鬼神之說,給死去的人扔下買路錢。出行或美麗或傷感,都已遠去,往事如煙,我亦如煙。我是異鄉的過客。太多的人都是異鄉的過客。人本就是世界的過客,又何必太匆匆?

黑衣女子在迷幻的燈影下總是對着那個列車員嫣然一笑,不知列車員會是何種心情?想必這個夜晚也定是他的不眠之夜。人不是海洋裏的一尾魚,只會隨着魚羣漂泊,也不是沙漠裏的一顆孤草,只能忍耐寂寞。明明亮亮與幽幽暗暗之中卻是無處擱淺的情,在漂泊中難尋一生不忘的際遇,一次愉悅的擦肩,一次深情的回眸,一句撥動心絃的話語。若,人生都只是初見,美麗就會如花,沿着清淺的溪流,約一縷淡淡的清風,一朵朵在心中迤邐綻放,無處滋生罅隙的醜。這樣的人生,是不是太過完美?太過完美,終究不會長久。

曾有個熟知的導演勸我要向一個作家那樣優雅地出門去。他說,有一個美麗的才情女子,每天都穿旗袍,品名茶,彈奏一首好聽的古箏,生活得優雅愜意,時常飛往浪漫之都巴黎。這定是方方面面都很優質的女人,有着傾國傾城的美貌,生活富足,非同常人的生活,也定有非同常人的情懷。而我,像她那樣,實在是活不起,再說也彈不出一手好古箏,只是喜歡寫幾個文字,藉以抒發在瑣碎生活中滋生出的種種悲喜之情。此生註定是個隨心隨性的煙火女子,就像此時,定要把自己扔給窗外的夜色纔算沒有白白錯過這個不眠之夜。

兒子匆匆忙忙從廊道里走過來。我向他打了一個手勢,他纔看清楚是我,又繼續奔向廁所。回來時,我讓他坐在我的對面。他很順從地坐了下來。

我說,看看窗外移動的夜色吧。

他說,這有什麼可看的,黑黢黢一片,什麼也沒有。

我說,不在看見了什麼,而是在想到了什麼。

兒子打了一個哈欠,睡意惺忪的樣子。他執意回去睡覺了。我依然坐在廊道里。定是火車轉移了方向,夜空黯淡了,月亮也不見了,葳蕤的夜色更加鬼魅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