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夜夜夢迴的原鄉散文

那畫橋，歷經了多少紅男綠女的踩踏，那畫橋，聽說過多少離愁別恨的話語。古老的江南啊，撐破了多少油紙傘，又夭折了多少丁香花。雕欄玉砌應猶在，龍吟虎嘯的痕跡依舊可尋，那些花草林木在繁華中榮枯，榮枯中滄桑。是誰，執掌愁雲的手，一遍遍撫過這些冰冷的滄桑；是誰，舒臂輕撐油傘，晴空一川梅子細雨；暮靄煙波裏，蘇柳堤岸，又是誰，在輕唱着漁火晚歌。這古老的青石橋，那橋上人，那橋畔柳，那橋頭舟，是否，還是原來模樣？

今夜，讓我釀一江春水，月華爲衣，清風爲翼，星子爲眸，涉水攀高，山一程，水一程，兼葭蒼蒼，白露爲霜，思念爲引，抵達你的望鄉，吟唱一曲吳越水調，看小舟翩翩，弄柳絮飛簾，觸摸你的溫柔，妥貼我的牽腸。

亭臺樓宇依舊棱角分明，廓檐雕欄依舊鏤紋清晰，一如記憶中的模版。光陰流轉只能帶走最初的明豔光鮮，卻無法擄奪信仰中的圖騰，古老的江南，歷經歲月的刀光劍影，已是朱顏改，卻依然保留了那骨子裏流淌的風骨，那些流年裏雨打風吹的痕跡爲江南烙下了厚重的滄桑，也烙痛了我的思念。

何曾夢斷西子水，叢煙深處珠淚多。杏花煙雨冷江風，笛悠簫悲思斷腸。盈盈江水載輕舟，悠悠我思綿天涯。那一年，你是我心間的一盞明燈，夜夜爲我點燃。這一生，凝望江南，江南愁悵，欲訴相思，紅豆難摘。那江上漁火，印照多少紅顏瘦倦的無奈；那岸提絲柳，拂袖多少寂眉深鎖的嘆息。

輕輕叩問，今夜月色是否還是當初的溫柔，今夜你的夢中是否還是最初的笑靨。江水寂寂，瓊樓無語，試把深巷探，覓你不知處。一川煙雨覆蓋了你的容顏，一葉孤舟遠載了你的背影。能否，帶上我的哀愁，載着我的夢，漂到有你的方向。

今夜，讓我執盞把杯，輕輕品啜歲月的薄涼，爲你，一醉清風。多少往事浮心頭，多少纏綿成舊夢，多少綺夢刻在江南的柴扉，多少囈語隨江水漂流。可知，你是我念念不忘的江南，你是我夢裏夢外的江南。有多少夢裏花開的故事，就有多少簾夢裏江南的情。有多少的夢？空空荒漠，夠一輩子，冬夏春秋四季不息地思念，一個人的南方，走向沃野，走向天際，而你，是我最夢幻最柔軟的那一根肋骨，含淚，帶笑，不敢碰觸。

琉璃青瓦，燈花盡瘦，清影孑孓，暗殤離訴，望盡樓臺，望穿煙雨，能否輪迴在最初的渡口，能否再次爲你拂拭額前亂髮。舊日碼頭，江上煙雨朦朧，人也朦朧，幽鳴聲遠，孤舟輕搖，江風輕擺你衣衫，舒捲復舒捲，你峨眉深鎖擋不住離情依依，我緊咬雙脣掩不住別後淒涼。雨燕雙飛，難捨難分，唯恐此去經年，沓沓無期，唯恐歸去的渡口，再難影成雙。

遠去了曲廓畫舶，遠去了紅瓦綠牆，遠去了檐上紫燕。如畫江南，終成離別的渡口，終成揮手一袖的天涯，一轉身，就隔了萬水千山。一曲離歌，淚紛紛，一簾煙雨，意綿綿。別去悠悠，歸期遙遙，曉風殘月，清秋過，風乾的誓言依然飄在那曲折迂迴的二十四橋，你的`影子依然浮現在那殘牆青瓦間，而我的思念日夜不停，流淌着江上漁火，瀰漫了整個江南。每當煙雨籠江南，那雨中油傘就飄來丁香花的芬芳，那橋上人兒就化作額前的亂髮，那渡口影子就遁入老古的雕樑畫棟。

莫道，三生約，看朱成碧容易別。來自來，去自去，何人定，三生不變？何人掌，緣生滅？漁火岸，蘭舟難載幾多愁，眉彎時侯，新月如勾，怎麼捨得你遠走？怎麼忍心我傷痛？

風雨幾個秋，檐上雨燕，再也不是當初的雙影，渡口還是那個渡口，只是你遺留的溫度已經冷卻風化，而我掌心依舊握着遠去的背影。盡千古雲煙，染西水爲墨，點菸柳畫橋，無意雕刻，任它曲折。刻下的是輪廓，退色的是容顏，變濃的是思念，擺渡的是船家，迎渡的是舊影。

柔腸斷，心離亂，別去鴻雁難託書，唯有夢來牽。胭脂淚，結蘭襟，霜月鎖闌干。試問，一生中，離別的渡口有幾回？一生中，雨中共傘的有幾人？只爲當初的一句盟約，這江南，魂入眼眸，就成了夜夜夢迴的原鄉。

其實江南於我，一直只是一個夢，一個夢裏丹青，我從未去過。但願有生之年，可以觸摸江南，能與江南緊相擁。把一世沉醉，濃縮在那回廓，滴落在煙花巷，撐開的油傘，也許，撐起的，是我前世今生的眷戀，微雨情懷，不再嘆息。

最美的江南，在那份靜與幽，在那份清與輕；最美的江南，在同樣的一顆心裏。行走在江南的雨季，一生尋覓。幾許沉醉，幾許迷離，不悲不喜，幽香一縷，獨清閒逸。

拈一指溫婉詩意，寫一筆曾經，與秋水長天千絲萬縷，不言分離。

挽一眉如水安然，撫一曲琴箏，與流音清弦酌字箋言，蓮開心間。

夢裏江南，總有許多的詩，許多的詞，許多的戀，許多的念。它是一幅靜默的水生畫，在江南駐足或穿行，就像乘坐一葉小舟，時光停止，而心在畫中靜靜輕輕地遊。

江南是一卷水墨，江南是一簾幽夢，江南是一款錦帛，江南是一朵女子。每個愛做夢的女子，都想爲江南點墨，都想成爲江南的故事，但願有生之年可以撫摸江南那紅瓦綠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