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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的故鄉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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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心裏的那個地方稱作了“故鄉”的時候,其時它已經離我很遠了。

心裏的故鄉散文

本來,時時都在心裏的處所,該就是最近切的了,但我總覺得那離我最遠的,恰恰就是那個藏在心底讓人魂牽夢縈的地方。每到一個外地,我都會打聽相隔故鄉有多遠,想知道跟它到底隔着多長的距離?但漸漸地我明白,這中間的相隔是不能用數字以及公里一類的東西來丈量的,我們之間倒是隔着回不去的距離。我不知道是否時光造成的這一切,或者是自己多年前的遠走,但那個總在我心裏滿和着歡快的地方,那個承載了我的整個童年的地方,我是再回不去了。

其實,即便在多年以後,故鄉還是那樣的地方:那裏有山,山是給屋舍偎依的,但我最愛薄霧繚繞中的映山紅。當然山邊也有水,清澈的溪流從山裏出來,沿着谷底、繞着山腳一路出來,流向我們未曾去過的地方。圍繞村莊的樹總是高大挺拔,成排成叢的,最老的總在中間,一如村裏房屋的安排。屋舍聚落之外的水塘、田野、各處爛漫的花,一條曲折穿進山裏來的路。此外,還有暮歸的牽牛的孩童,不停招搖尾巴的狗,當然,還有一個愛笑的她……或許西沉的落日每晚就睡在那已然成爲黃昏的印記的山裏面。

但現在這裏已經不是我心裏的這個地方,或許,是我在那一年就把故鄉帶走了罷?從此放在心裏面,雖然最近切,卻又隔着回不去的距離。

關於故鄉的記憶,大抵都在童年的,它們也大抵都帶着歡快的、溫暖的色調。在那許多遠去的時光裏,我們盡情嬉鬧、遊戲,沉靜着的時候是幾乎遇不到的,我們其實還沒有沉靜的心,也沒有讓我們沉靜的事。即便在被問到需要認真面對的將來的“理想”時,我們也不會就此沉靜下來,去仔細想一想這個“至關重大”的問題,脫口而出的要麼是科學家,要麼是解放軍,當然也有作家之類的。而說完之後,這些含含糊糊的“理想”就全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當有一天,我終於要真正面對這個問題了,於是也就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告別了那些維持我的歡快以及小小傲氣的物事,或者還有一個常常鑽進心裏的她,我踏上了追尋之路。而自此之後,雖多有牽念,我卻覺得愈跟它疏遠起來,至於有些怕敢再回去了。我怕急切地回到了那裏之後,得到的卻是找不到跟心裏一樣的故鄉的失落。

這一次的回去是在秋後,氣候的反常卻讓人知不清到底是什麼季節,只是陰霾着天色,接連許多天的雨雖然住了,卻在周邊的山間留下繚繞的似雲似霧的東西,以至於分不清溝谷,也看不清山頂上輪廓,只是一堵比霧氣沉重的顏色在那裏。但云霧的糾纏更顯着山勢的雄渾,而這陰霾的天氣,當然也藏不住花草的顏色。這次最讓我覺得意外的,是田間地頭的色彩。或許往次回來時都在深冬,遍地裏全是蕭瑟,於是無意的就給貼上這樣的標籤,腦子裏就只剩下“橫臥着的蕭索的荒村”的形象了。但要是細想起來,這時節裏的故鄉的景象,我也還是有些記憶的,當然不是滿處的荒涼景象,但也沒有現在所見的這樣生氣

如今的氣候也全不像先前的氣候,故鄉有句農諺是:霜降不割禾,隔夜少一籮。然而霜降早過,禾穀很多卻還生青着,本該只剩下一片割刈過的稻草茬子的荒涼的田地裏,這時候卻還蓊蓊鬱鬱的。更熟些的是近於金黃,生着的就還現青葉,總之就是一片黃裏夾青的毯子,還顯着溫暖的色調。這跟記憶裏的故鄉的這時節的景象可全不同,還有的就是許多花,也不是記憶裏的這時節裏的東西。譬如滿山麓的茶子花,縱橫阡陌上的野菊花,滿池塘裏夾在翠葉裏的藍紫色開得爛漫的花,以及別一些我叫不出名目的野花……等等這些,在我看到它們之後,都帶給我久違的驚異的感念。

因爲久雨,房前屋後的路面仍然是泥濘的,村邊的池塘早已大多淤塞,現在卻成了草場了。幾個還蓄着水的,一面的浮萍,三五隻黃絨絨的小鴨子游弋着覓食,惹人喜歡又不給靠近。幾個年幼的小孩在嬉鬧,給他們做工具的是一輛板車,他們也就吵吵嚷嚷的你推我一段我推你一程,一面輪着次序一面又個個都不願守這秩序,總之就是嘰嘰喳喳的鬧着,爭爭吵吵的玩笑着。在我這個生人的注目下,他們一面想要表現一面又有些羞赧,於是就這樣一下進一下退的奔近與閃躲,而笑鬧聲也更熱烈了。這時候旁邊的幾隻狗也被吸引過來,確乎想要來湊個熱鬧了。

坐在一旁的奶奶側着頭看他們,一面在呼喚不要太鬧着摔倒,一面卻也露着滿是褶皺的笑容。我想給她拍個照,就叫了兩聲,她聽到後,回過頭看我,當我在鏡頭裏注視着她那雙渾濁的眼睛時,我一陣心酸,趕緊連續按着幾下快門,記住這雙眼睛眼睛滿臉的褶皺,卻立即逃開了她的`面前。

故鄉意外的給了我除了天空以外的遍地的彩色,但再離開的時候,我所記得的,卻還是那繚繞在山間的菲薄的灰色雲霧,或許,這也是心裏的那個故鄉現在所有的顏色罷。經過了這些年的塵封,即便是那時的春光燦爛,也要蒙上這一層灰霧一樣的東西在上面了。

仍然是如過往一般的歡快嬉鬧的小孩,滿是褶皺的笑臉,滿塘的水面的飄萍,黃絨絨的小鴨子,而我也身在其中,卻完全成了外人,成了一個觀望者。是什麼讓我成了他們一切的局外人呢?或許是時光,或許是我的追尋的腳步。奶奶確乎只能終日裏這樣的坐着了,這些小孩們正在嬉鬧着,沉浸在無憂無慮的大歡快裏,但或許在多年後,他們終於也要步我的後塵了罷。

所有故鄉的圖景,確乎總是這樣:那裏有山、山邊有水、圍繞村莊的樹、水塘、田野、各處爛漫的花、一條曲折穿進山裏來的路,此外,還有暮歸的牽牛的孩童,不停招搖尾巴的狗,當然,還有一個常常笑着的她……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卻承載不了我們的理想,於是我們在某一刻離開它,毅然決然的,甚至走時忘記了回頭看它最後一眼。而我也在那一刻將故鄉帶走,從此放在了心底裏,一任那繚繞的灰色雲霧去覆住它,使它成爲一個遙不可及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