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常青藤散文

朋友老曹舉家遷往青島，臨別，送我一盆常青藤。

這盆常青藤高約一米，造型很別緻。盆中央是鐵絲紮成的一道道圓圈，呈直筒式挺立，常青藤的枝蔓便沿着這圓圈攀爬，然後再長髮般垂下，線條優美，生機盎然。

每每站到這盆常青藤跟前，總感到神清氣爽，這與許久以來老曹給我的感覺一樣。

我與老曹是十年前認識的。

晨練的路上，我與老曹第一次相遇，擡頭的瞬間，我們幾乎同時驚呆。從對方身上，我們看到了自己。像，簡直太像了。高矮、胖瘦，模樣，跟克隆的一樣，活脫一對雙胞胎。受好奇心驅使，我們熱情攀談起來。從交談中得知，老曹任職於移動公司，剛剛遷到這個小區。業餘時間喜歡釣魚、養花、練書法和打太極。他的喜好與我有太多的相似，於是，我們逐漸成爲了朋友。

每到雙休，老曹一個電話過來，我們便相約水庫，前去釣魚。說到釣魚，我略懂皮毛，而老曹則屬於行家裏手。一柄釣竿在手，魚兒你追我趕似的往他的魚鉤上撞，每次他都滿載而歸。而我，無疑要遜色許多，每次收杆之時，與老曹相比，我的魚兜都要寒磣許多。

我喜歡吃魚，也會做魚，每次釣回魚來，都要讓老婆享受嫁給一個“漁翁”的幸福。而老曹不同，他喜歡釣魚，卻很少吃魚。每次釣回魚來，除了可憐我幾條之外，大都送了鄰居或是朋友。老曹心細，誰家媳婦剛生了孩子，需要催乳；誰家老人剛剛動了手術，需要滋補，他似乎都爛熟於心，送起魚來很有目的'性。

老曹是釣魚能手，也是養花專家。提起養花來，總是頭頭是道。哪些花喜陰，哪些花喜陽，哪些花耐寒，哪些花耐高溫，老曹都如數家珍。老曹養花與我不同，我喜歡養那些高貴一點的，豔麗一點的，如牡丹啦，鬱金香啦，茶花啦，福祿考啦等等，奼紫嫣紅，芬芳四溢，寫滿生活的五彩。而老曹不同，他似乎對綠色花卉特感興趣，常青藤、吊蘭、綠蘿、君子蘭、蘆薈、滴水觀音、文竹、仙人掌、發財樹、富貴竹……應有盡有。客廳、陽臺、臥室，全被綠色渲染，看上去清爽怡然，卻唯獨缺少大紫大紅的介入。我調侃老曹，你這世界美得單調，缺乏色彩的斑斕。老曹笑笑說，君子和而不同，你追求的主調是浪漫，我崇尚的是平淡，這片清一色可以養心怡情，可以撫平心浮氣躁，但是，它又充滿希望，充滿活力。聽，他總是一套一套的，得道高僧或是哲學大師的風範。不過，說真的，我對那盆常青藤情有獨鍾，除了瀑布一般的造型，還有那四季常青的執着，我時常駐足於那裏，久久地品味。

老曹的書法在我們這座濱海小城也小有名氣。老曹擅長行書，對王羲之的書法頗有研究，一幅《蘭亭序》簡直臨摹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慕名前來求字的人很多。老曹來者不拒，一一滿足，卻總是以贈送的形式出手，從不計報酬。我曾經取笑他，老曹啊，現在是市場經濟時代，要有點經濟頭腦，藝術也是生產力嘛！老曹不置可否，說，一份情趣而已，修身養性的玩意兒，能被別人認可與賞識就很知足了。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多咬人呢。

老曹的話令我汗顏。我時常因爲擁有“20XX年度中國書畫家500強”的虛名而沾沾自喜，並由此擡高身價，與買方討價還價。至今想來，雖然算不上過錯，但是跟老曹比起來，卻未免流於俗氣。在物質與精神的權衡中，老曹無疑選擇了後者。

我與老曹長相酷似，由此沾了不少光。

有一次，我與老曹一起逛商場。在振華商廈入口處，我匆忙間將一個五六歲的小朋友碰倒。小朋友委屈地坐在地上哭鼻子。媽媽一邊哄着一邊問：“寶貝，怎麼回事？”小朋友擡頭看了看，猶豫了一下，把手指向了老曹：“這個叔叔剛纔把我碰倒了。”“這麼大一個人，眼睛長哪去了？真是的……”孩子的母親喋喋不休地指責。我知道小朋友認錯人了，有些哭笑不得。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忍老曹背黑鍋，便欲跟那位母親解釋。老曹卻搶先一步，向那位母親鞠躬道歉，並彎腰小心地扶起孩子。那位母親心有不甘，扯了孩子，嘟嘟囔囔地走了。

看着母子二人走遠，我啞然失笑，調侃老曹：“你真是新時代的活雷鋒啊。”老曹照着我的胸脯就是一拳：“混蛋，你看不出這位母親的脾性？越描越黑，乾脆我當替罪羊得了，嗚嗚嗚，我比竇娥還冤啊！你倒好，逍遙法外。”哈，關鍵時刻挺身而出，老曹夠哥們兒！

還有，我和老曹都喜歡飲酒，酒量也不相上下。閒暇之餘，我們倆時常去酒吧小聚，卻大都是老曹掏腰包。這並非我小氣，一定程度上，是沾了面相的光。飯畢，我去結賬的時候，飯店老闆時常吃驚地說，你剛纔不是已經結過了嘛！啊？沒有啊。回頭看老曹，正在那兒擠眉弄眼呢。我瞬間瞭然，這傢伙搶先一步，暗渡陳倉了，誰叫我倆長得像呢，連老闆都被忽悠了。這個老曹，狡猾狡猾滴，剛纔還假裝上廁所呢。我把錢塞給老曹，老曹瞪起了眼珠子：“看，又拿我當外人了不是。‘證券加證保，水電加一草，移動和聯通，門衛工資都不少’，我們壟斷行業有錢，你一個小老九得瑟什麼！”聽，又來了！

其實，結識了老曹，我受益的何止這些。

在小區裏走着，一不小心被一位大媽攔住：“小曹啊，這是我閨女從意大利帶回來的紅葡萄酒，給你瓶嚐嚐。去年，我做了甲狀腺結節手術，啥也吃不進，幸虧你天天送我的鯽魚湯。”大媽說着，眼睛就溼了。我知道大媽認錯人了，便做出瞭解釋。大媽不信，哪有長得這麼像的，執意不肯，無奈之下，我謹慎地代老曹收下了。事後，老曹沒有指責我，而是與我一起分享這可口的葡萄酒。我確認，這是我一生中喝過的最好的葡萄酒。

去早市的路上，我提着菜籃子悠然前行。

“曹大哥！”身邊傳來呼喚。

一扭頭，哈，是一位妹子，手裏推着電動車，一個男孩在後邊跟隨。

妹子來到我身邊，支起電動車，招呼那個男孩：“小濤，快過來，喊曹叔叔！”

我莫名其妙，慌忙辯解：“大妹子，我不姓曹，我姓姜。”

“哈，大哥別謙虛，我對你印象深着呢！去年冬天，我在這裏摔傷了腿，幸虧你及時把我送往醫院……”

哈，不用說，我又一次做了老曹的替身。

“叔叔好。”小男孩甜甜地叫着。

我欣然答應，撫摸着孩子的頭，心裏美滋滋的。

……

我一次次的被誤認，一次次地感受着老曹對這個社會的全方位參與，以及由此帶來的春風滿面。我知道，我以後要長時期生活中在老曹帶來的這片綠蔭裏了，一如他送我的常青藤，永遠那麼綠意盎然，永遠那麼生機勃勃！我想，我應該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