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的情結散文
物質、精神匱乏的年代，記憶猶新的是老牛。
印象中第一次對老牛的記憶，讓我歡喜讓我憂！
天寒地凍，朔九凜冽的臘月，冷風刺骨。三歲的小孩，用柔一弱的雙肩，挑一起的是家用的掃帚等物品，興高采烈地跟着大人朝生產隊裏的牛屋，步履蹣跚而去。
牛屋的一邊是爲隊裏看管老牛管理員居住的簡單場所，牛屋的另一邊就是全隊人爲之寶貝般的老牛居住的場所。
記得當時的牛屋是在新塘下面，現村民組彭姓居住的地方。
因爲新房的落實時間問題，年輕的父、母親滿臉無可奈何地申請暫借住生產隊的看管老牛管理員居住的房屋（不到三個月時間）。
這一傷心的舉措，沒想到卻讓我與老牛結下了深厚的情緣。
這是我一生中與老牛打交道的開始。
三個月的暫住，我與看管老牛的管理員王一爺爺結下了深情厚誼。
王一爺爺孤身一人，與老牛打了一輩子的交道，對待老牛如同照顧自己的親人，無微不至。春耕大忙時，老牛歇息時間，王一爺爺都要拉着老牛去吃最嫩的草，爲它 補充體力；夏季，王一爺爺手中離不了的是打牛氓的大蒲扇，心痛地爲老牛趕走吸老牛血的牛氓。王一爺爺更有絕招的是，牽着老牛讓它們集體在池塘中滾泥，這樣做的 好處讓老牛身上的泥層既可防止日光直射，又能避免蚊虻叮咬；秋天，王一爺爺更是忙碌，不可開交，全力爲老牛準備着過冬暖身的稻草，收集老牛平時愛吃的飼料。 冬天，王一爺爺爲老牛睡覺的地方保持着衛生、乾燥，每天傍晚時候，還要組織人牽着老牛出去溜溜，爲的是強老牛筋骨。
模糊而又清晰地記得暫住的日子裏，差不多每天下午我都在屁一股下墊着一捆草，陪着孤獨的王一爺爺說着話。到老牛居住的場所，靜靜地坐在那兒，欣賞老牛在空閒時反芻、磨牙咀嚼的神態。
在老牛的眼中，一個小屁孩用不着去警惕與防備的。所以老牛瞅我的.眼神不是那種充滿敵意的。我呢，因長時間久坐，坐麻了雙一腿，觀察老牛的眼神很友善、安 祥，消除了對老牛的戒備之心。於是站起來走向老牛，溫柔地撫一摸老牛的雙角，併爲老牛一遍又一遍用小手梳理着絨一毛一，老牛很是受用，舒服地哞哞叫喚着，友好地 用嘴一舔一着我的小手。
無聲交流，與懂事的老牛相親相近，我與老牛成爲了好朋友。
第二年開春，新家落成，喬遷之喜沖淡了我對老牛的眷戀。
戀戀不捨告別相處三個月的老牛。
但從此以後我有了一個習慣：沒事的時候總是到老牛居住的地方，撫一摸一我心中的老牛。陪着王一爺爺說着話。
童心情深，愛意綿綿。
……
如莊稼地，在經過了春播夏種秋收之後，冬天是休耕、墒情的季節。一年四季，也只有冬天的時候是老牛休養生息、調理身體的季節，勞累了三個季度任勞任怨 的老牛，隊裏看管老牛的管理員這時候的任務繁重，用些好吃的雜拌草、稻草、紅薯藤等老牛平時愛吃的草，再添加些玉米、小麥等精細飼料，主要目的是補充老牛 的營養，改善老牛的伙食，增強體質，爲來年老牛有旺盛的精力爲人們更好地服務。
記得當時看管老牛的管理員王一爺爺隔三差五地爲老牛喂些精飼料-豆餅。
豆餅，現在提起，都還感覺香味撲鼻。
在那物質還不算豐富的70年代末，不僅僅是老牛的摯愛，更是小朋友們的眼饞與夢中的奢侈品。豆餅，園形，有農村的小鍋蓋那麼大，是榨油後的副產品，在各種植物中營養價值最高，所以成爲改善老牛體質的最佳產品。
經過切碎用大鍋炒出來的豆餅，清香、沁人肺腑。
因爲與王一爺爺有了很深厚的情感，近水樓臺先得月，與對待其他小朋友不同的地方，王一爺爺總是揀上好的熱豆餅讓我解讒：“少吃點，不能吃多，吃多會拉肚子的。”
香噴噴地咀嚼着豆餅，羨慕得讓街上的其他小孩子們直流口水。
最高興的是，冬天太陽西下的傍晚，晚霞紅透半邊天，煞是壯觀的時候。王一爺爺就吆喝着隊裏其他的勞力，成羣結隊地牽着老牛，開始了老牛強壯筋骨的鍛鍊。 這時候，小孩子們最希望的就是大人因事走不脫的，這樣，可以堂而皇之牽着心愛的老牛，瀟灑地騎在老牛身上，威武地牽着繮繩，並在寬敞的土路上吆喝着老牛與 同伴們比賽跑，養精蓄銳的老牛鉚足了勁在主人的鼓勵下向前飛奔，
多麼有趣的一幅鄉村圖畫：寬敞的道路，晚霞滿天，青綠的松柏,成羣結隊、飛奔的的老牛，嬉戲、興奮、歡歌載舞的少年。
老牛馱着男孩子們童年的歡樂，包含一着無限的情趣、久遠的記憶。
……
包產到戶，我家與叔叔還有其他四戶分到了被人們喚作大老沙的、我最喜歡的有男子漢氣概的公牛。
記得我牽着大老沙回家的那一天，我高興的一一夜沒能睡着覺。
一年四季，每每臨到我家的時候，課外的時間，我都會早出晚歸地與老牛相伴，成爲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牧童。
清晨，我會第一時間醒來，動作利索地穿衣而起，陪同大老沙到外喝水、拉撒等。大老沙也很懂事，善解人意，每尿急、大便，都哞哞地呼喚着主人，很受人們歡迎。
誠然，大老沙的宿舍始終保持着乾淨、衛生的環境。
春、夏、秋季節，溫柔聽話的大老沙，我只要一拉牛轡，它就會懂人性地低下頭來，我站在牛角中間，大老沙一擡頭，我就會順勢騎在大老沙的背上。清晨，我 用清醒的大腦讀着書，大老沙一邊挪動它的四腳吃着可口的草兒，一邊聽着我讀的課本，象聽懂似的哞哞兩聲；傍晚，我躺在小山坡上，仰望多彩的天空，幻想着心 事，放任大老沙悠閒自得地吃草。如離得太遠，大老沙會哞哞兩聲告知主人：“我要走遠了，快挪挪地方。”
過年，家家戶戶都會爲大老沙送去好吃的，因爲大老沙的勤勞，爲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堅強的依靠、富有，我們不會忘記大老沙的功勞。
慚愧的一次，至今憶起，感覺很對不起大老沙。
畢竟還是小孩子，童心未泯，父親對我很嚴格，我很是反感，但又不敢言語。
在被逼着學犁地的時候，我故意打壞了犁鏵，卻歸罪於大老沙，結果不明就裏的父親很嚴歷地懲罰了大老沙，用鞭子一抽一。
清楚地看到大老沙委屈地用眼望着我，眼淚汪汪，卻默默地爲我承擔着，無言無語。
我的心很愧疚，鞭子如同一抽一在我的身上。
我感到很對不起我的大老沙。
我很慚愧。只能用我的行動糾正、彌補着我的錯誤。
我呵護着大老沙，關心、愛護着大老沙，如同對待自己的親人。
大老沙原諒了我，因爲它還如以前一樣對待我。我的心才坦然地放下。
炎熱的夏季，驕陽似火，汗流浹背，對於小朋友們來說，在鄉村最好的避署方法就是鑽入清清的河水、塘水、大堰等去游泳。因溺水事經常發生，大人們很嚴格 地管着自家小孩。但因爲老牛怕熱，要泡澡，還有大人們知道老牛是會游泳的，這就爲小夥伴們提一供了很好的機會，小夥伴自告奮勇、呼朋引伴相約，名正言順地牽 着老牛去水中玩耍，嬉戲山水間，玩得是那麼開心、瀟灑。
後來，我的大老沙因爲一場病，不能繼續從事繁重的勞動，在我上學的時候，大人們把我心愛的大老沙賣給了牛販子，爲此我回來不見大老沙，埋怨着大人的不盡人情，傷心痛哭了好多天。
我童年的好夥伴，我的大老沙。
如今，遠離家鄉，工作在外地，但老牛始終是我的牽掛。
每每踏在家鄉的土地上，看見山邊、田埂、地頭荒草悽悽，雜草叢生，茅草有1人多高，山地間充滿了陰森森的感覺。
頓時，我的心中充滿了悲傷。
想當年，這原來都是老牛的所愛。
急功近利，現代農業取代了傳統農業，輪子時代取代了馬拉牛耕，原野上不再有老牛熟悉的身影，老牛退出了歷史舞臺，人與老牛的親情漸漸地消逝。
也許若干年後，老牛的映象只能在博物館裏見到，成爲歷史的文物，供後人參觀。
我不知道，這是歷史的進步，還是人類的悲哀。
……
喔,任勞任怨、忠厚淳樸、默默奉獻的老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