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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無魚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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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焚藪而田,豈不獲得,而明年無獸。詐僞之道,雖今偷可,後將無復,非長術也。” (《呂氏春秋?卷十四?義賞》)

河無魚散文

今年入夏以來,雨水很少,山野裏很旱。其實,今年春天,就沒好好地下過幾場雨。很多小草沒有春天,山坡上只有荊叢灌木長出了淺綠瘦弱的葉子,支撐着春天薄薄的尊嚴。

老家四面環山,村裏有兩個水庫,每座山上都鬆綠柏翠,密林青青,空氣怡人。然而,陪伴我快樂童年的那座小水庫竟然幹了,而且那條纏繞着村子,曲曲折折不肯離去的小河,竟乾涸了。我覺得有些難過。

那些山泉也停止了嗚咽嗎?

1.

一直到我二十歲以前,小河從未乾涸。

童年,沒有電視,沒有網絡,更沒有零食,我在荒野的生機盎然裏尋覓着自然的快樂。夏天去河裏洗澡,然後躺在熱熱乎乎的石頭上晾乾,那是一件叫人難忘的快樂。

最叫人着迷的,還是去河裏捉魚摸蝦。河裏有數不清的小動物:瘦長敏捷的白條、隱匿油滑的泥鰍、憨態可掬的沙咕嚕趴、老實的小蝦米、體型優美而極善倒行的大蝦、令人恐怖的水蛇、走態誇張的螃蟹、自閉的嘎啦,應有盡有。冬天,敲開薄薄的河冰,在暗淡的水草叢裏和掀開的石塊下,用笊籬猛地一撈,聚在一起取暖的小蝦米蹦蹦跳跳地就被撈到盆裏了。母親最會炒河蝦,用開水一燙,再放在鍋裏輕輕一炒,鮮極了,嫩極了,香極了。

母親是不允許我去河邊的,很多時候水很大,一些水汪很深,有些危險。然而,我抵禦不了那些魚蝦的誘惑,常常和小夥們偷偷地去河裏消磨一個下午,在岸邊的石縫裏、泥穴裏摳螃蟹,將手漸漸籠在水中的`石頭罅隙摸魚,玩得不亦樂乎。

小河裏有一種鰭很鋒利的小魚,土名叫“嘎牙”,學名“黃顙魚”,令人望而生畏,而又喜歡看它在水裏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像散步,姿態柔美,活潑天真可愛似懵懂的小孩子。

秋夜裏,村裏總有人照着手電筒去河裏照螃,一晚上能捉半筲,放上大蔥姜醃製月餘,取出煎炒,黃黃的蟹蓋,香噴噴的,令人涎水橫流。

因爲有這條小河,夏夜裏纔有星星點點的螢火蟲,追螢火蟲,又是兒時的快樂。還有翠鳥和各色蜻蜓,也讓人覺得神祕奇特。

河裏生着各種知名的不知名的水草。我最喜歡的莫過於葳蕤油綠的菖蒲和蘆葦,那是翠鳥的家。還有薄荷、節骨草。每年端午節的清早,母親總會去河邊採一些節骨草,摻在麥穗、苦艾和益母草裏熬水,煮雞蛋和糉子,味道怪怪的,卻香極了。

可惜,這些只能留在記憶裏了。因爲家鄉的小河干了。

2

天上風雲多變幻,可是能下雨的雲彩就不多了。老家的山上、地裏,到處栽滿了果樹、桃樹和大櫻桃,需要很多的水澆灌,噴施農藥。

山泉水本就叮咚細小,地下水又被過度的採取,天空淡漠了季節的情緒,於是年復一年,農田用水越來越多,而河裏的水供應日漸不足,小河終於漸漸地斷流以致乾涸了。

沒有喝水的河道,水草憔悴地萌動着寂寞的芽子,全沒了婀娜蹁躚的姿態。鵝卵石也鏽上了白斑,慘白的河道像一條枯槁的傷痕,深深地刺痛着我的眼睛。

在農藥恣意橫流的老家,河裏的那些魚蝦會逃去哪裏呢?

3

老家的小河流向沂河。它乾涸了,沂河的水也顯得淺了。

其實,沂河是很美的。不論是水波浩蕩的夏洪季節,還是煙雨迷濛的春陰天氣,柳如煙,草如茵,白濤漫卷。

沂河岸邊有很多垂釣者。有人曾釣出過三十斤的鯉魚,更加誘惑着垂釣者的心。

有些人享受不了垂釣的漫長與悠閒,就在河裏佈網捉魚,設上地籠捉蝦。漫長的河道里,不知有多少機關。清清綠水其實又是陷阱重重,不失爲危地。

每到秋冬時節,總見有人穿了皮褲,揹着電瓶,拿着一截長長的電杆,在一片片水域裏電魚。前年冬天,有一個人因此而終結了生命的歷程。讓人感到有些悲哀。

最讓人難過的,莫過於在河裏下藥。藥性有劇毒的,可以讓魚瞬時丟掉性命;有的藥令魚窒息,翻上水面,仰躺着,任人宰割。這些野生魚蝦在菜市場上幾個不菲,有的被賣到了幾十元一斤。利益的豐厚滋養了河漁者的利令智昏。

古人說,不竭澤而漁,不殺雞取卵,不違天時,休養生息。現在沂河裏竟日白鷺翩翩,野鴨成羣,大雁流連,如果魚蝦不存,死水一潭,鴛鴦、白鷺、野鴨就去之不遠了。

4

現在回想,覺得還沒在河裏玩夠,就長大了。河裏的魚蝦,總覺得是夥伴一樣的親暱。

學校邊上有個醫務室,大夫置了個大魚缸,在裏面養着甲魚、白條、大蝦和螃蟹嘎牙,每次去,最吸引我的都是這些久違的夥伴。於是我也曾想過在家裏買個大一點的魚缸,將那些魚蝦螃蟹、嘎牙、泥鰍請到家裏,日日爲伴,天天餵養。

後來,又爲自己的這點私心感到悲哀。魚蝦在魚缸裏即使能活得下來,也不會活得快樂。那魚缸不也是牢籠嗎?於是作罷。

無論人生的旅途有多少難忘的風景,無論人生的經歷有多麼坎坷,有多少動人的情誼值得珍存,那些陪伴我們長大的自然界的夥伴,那些正在瀕臨絕境的可愛生靈,總應該得到我們的尊重與愛護。

有一天,河裏清清靜靜的,這樣的死水,滋養着的人羣,一定也不會富有生機,充滿快樂。

其實,去年冬天就沒有雪,只在今年初春,冬行將遠去的時候,下過一場雪,不久就融化了。天氣預報能不能爲天診斷?人心還能不能爲自己的行爲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