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流淚的藏獒散文

流淚的藏獒散文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69W 次

已經很久沒有回我那久違的老家了。今天,終於禁不住近來思鄉心切的女兒的再三央求,不忍心年邁雙親的一再嘮叨、屢次催促,午飯前,我帶上寶貝女兒,終於匆匆趕回我那久別的老家。

流淚的藏獒散文

“咦!這都快到家了,咱家逗逗咋也不來招呼招呼?”是啊!這逗逗也太不夠意思了,這才幾天不見吶,老朋友來訪,怎能連聲招呼也不打呢?我也覺得納悶。不覺回家的腳步已經邁到門前。爺爺、奶奶,還有大姐正不知忙着什麼,正哭鬧着要吃飯的懶洋洋妹妹,一見我們的到來,馬上激動得扯起嗓子,直奔廚房,叫起“奶奶、奶奶”,我那年邁的父母,在腮邊還掛着淚滴的懶洋洋的拉扯下,歡天喜地地走出門來,迎接他們難得回家的“稀客”。

“逗逗呢?奶奶!”亟不可待的女兒竟然忘記了起碼的禮貌,焦躁地質問起奶奶,好像老人家存心與她過不去,故意藏起她朝思暮想的玩伴——逗逗。看着心愛的孫女,好像耳聾了一般,奶奶雖然滿臉堆笑,但她瞬間近乎的一愣眼神的,和刻滿皺紋的臉上那幾乎僵硬的表情,似乎暗示了什麼。“逗逗,逗逗”,奶奶結結巴巴,一句未出,卻兩眼發燙,眼圈發紅。“逗逗洗(死)了!”“啊?死了,這怎麼可能?懶洋洋!你——上次不是還好好的?這,這,”女兒結結巴巴,語無倫次,竟和懶洋洋妹妹一起,“哇”一聲大哭起來。

逗逗是我女兒兒時的玩伴,一隻可愛的藏獒。那年,我遠在雪域高原,無暇眷顧,女兒只得放在鄉下奶奶那裏,妻子放心不下,自覺於心不忍,冷落了女兒,於是央爹爹,求奶奶,連哄帶騙,軟硬兼施,終於說服了她的嫂子,讓眼淚汪汪的侄兒,將大老遠託舅舅從青海玉樹弄回來,已經養了大半年,家裏唯一的夥伴——逗逗,轉讓給了我們的女兒。從此,逗逗便成爲女兒除了奶奶以外,唯一的兒時夥伴。因爲逗逗雖小,但它頭型碩大,滿身烏毛,威武健壯,又聰明伶俐,通曉人性,討人喜歡,所以逗逗變成了女兒,乃至我們全家對她專用的暱稱。

自從進了家門,逗逗的吃、喝全由女兒照看,逗逗的玩、耍有女兒爲伴,甚至逗逗的洗澡、梳頭也有女兒在一旁專職監督,它的一日三餐都與女兒的日常生活聯繫在一起,逗逗幾乎是在女兒的懷裏漸漸長大的。雖然女兒後來因爲我的歸來,終於回到了我們的`身邊,但逗逗卻一直留守家園,竟然沒有機會再回我的家門。以後每次回鄉,逗逗都會一路狂奔,一直迎到村口,撒嬌地上躥下跳,“哼哼”着一路撒着歡兒,打着旋兒,以至於跌倒了,再爬起來,繼續打旋,以它自己認爲最高級別的禮遇,迎接我們——它的主人“常回家看看”。

有一天,父母下地幹活,因爲一時疏忽,竟把鋤子落在地裏。直到晚飯後,父母這才突然想起,自己不僅落下了鋤子,他們的孫女也同時發現老爺子,只顧幹活,竟也弄丟了她的小逗逗。直到第二天天亮,他們再次下地,這才發現,逗逗竟在父親落下鋤子的田埂旁邊,“噌”的一聲竄起身來,像一位凱旋的士兵,高興地搖着尾巴,迎着主人跑過來。逗逗流落荒野,整夜未歸,原來是是這樣!

上一次,父親趕集回來,便發現逗逗顯得很是反常,遠遠地就迎着父親叫個不停。見父親好像沒太在意,它便一直尾隨其後,甚至圍着父親,一陣緊似一陣奇怪地狂吠,然後發瘋般,一口咬住父親的衣襟,也不管主人願意還是不願意,連拉帶拖,一直把父親拽到住在前村的四叔家門前。拗不過逗逗倔強的死攪蠻纏,疑竇頓生的老爺子只好認輸,順從地在它的拉扯與催促下,趕緊尾隨逗逗趕將過去。等父親趕到那兒,這才發現,幾個陌生人早已焦急地等在那兒。原來,上面派人下來免費防疫,因爲家裏沒人,人家新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又怕耽誤領導交代的大事,所以他們便臨時找個地方,暫時歇腳,希望能等到父親回家。父親說,要不是逗逗及時報信,恐怕家裏的兩頭水牛早已錯過了絕佳的防疫機會。言語之間,老人家的臉上分明流露出他和母親對逗逗的真誠感激與無限的懷念。

每次回家小住,逗逗總是每天鞍前馬後,不離我們父女半步。它像一個遇上喜事的孩子,整天歡蹦亂跳,更像一個曾經被人遺棄的孤兒,突然投進親生母親的懷裏,無比激動,好不快活。那天返程,它一路搖着尾巴,哼哼唧唧,跟在我和女兒的身後,一直把我們送出村口。直到我們乘坐的汽車緩緩開動,慢慢離去,它仍然像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地站在路邊,失神地盯着汽車的離去,甚至直到汽車漸漸遠去,慢慢融進、消逝在來來往往的車流裏。女兒經不住思念的誘惑,離別的煎熬,再次悵然回首,在淚光盈盈中,一個模糊的身影,還隱隱約約,立在那裏,時隱時現。

母親說,自從你們那次離家,逗逗老是精神恍惚,就像一個滿腹心思的老人,整天茶飯不思,還經常到你們離去的村口,來回溜達,轉來轉去,有時竟然望着你們離去的方向癡癡發愣。幾天後的一個早晨,天還下着濛濛細雨。也許是司機忙中出錯,或者是逗逗沒能緩過神來,還是其他什麼別的原因,一輛汽車閃着霧燈,飛一般地直竄過來。忽然,“轟”的一聲,逗逗,逗逗就,就……,母親用雙手像抱着嬰兒般,哆哆嗦嗦抱起神智還算清醒的逗逗。逗逗像個溫順的寶寶,更像一個受了委屈孩子,斜倚在母親的懷裏,眼淚汪汪地望着眼前的主人,身後的水泥路上,一灘嫣紅的血跡,慢慢擴展開來。

因爲長相廝守,日日爲伴,逗逗雖然不是女兒脣齒相依的布娃娃,但它卻是女兒呆在鄉下那幾個春秋的長久玩伴、知己朋友,它曾舔着女兒胖胖乎乎的小手,陪她一起進入夢鄉;它曾銜着女兒失蹤的襪子,跟在主人的身後滿村轉悠;它曾撕扯着女兒的花裙子,圍着主人跳起過歡快的鍋莊;它也曾莫名其妙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小主人,無可奈何,癡癡發呆。逗逗雖然不是我的家庭成員,不算妻子疼愛的兒女,但逗逗可是妻子親手從孃家侄兒手裏抱養回家,它曾代替妻子和我,長久陪伴在我們鄉下女兒的身邊,天天關注我們孩子的快樂生活,時時分擔女兒的思念哀愁,更爲我們女兒支起一塊幾乎沒有失落與憂傷的鄉下童年。逗逗是我可以信賴,永遠值得託付的朋友,逗逗更是妻子心中,女兒之外的另一顆掌上明珠。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今天,面對流淚的藏獒,美好的一切雖然仍就歷歷在目,依稀可見,可是卻又瞬間化爲灰飛,幻作煙滅。看着眼前兩眼汪汪的女兒、眼圈發紅的母親、默默無言的老父,我,我們還能說些什麼呢?也許,任何言不由衷的語言都於事無補,都無法挽回早已化爲回憶,幻作烏有,化作煙雲的瞬間,只有兩行滾燙的熱淚可以,可以挽留曾經的記憶,可以排遣我們心中蓄積已久,瞬間迸濺的,無盡的悲痛,深深的遺憾和隱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