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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是一朵枯萎的桃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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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四月的肩頭,我發覺自己成了一朵桃花,且是不折不扣的枯萎了。低了頭,穿趾遠去的水流,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我愕然,驚逃在季節的邊緣,身後是呼嘯而過的天風。

我不能是一朵枯萎的桃花散文

不可能的,我心裏清澈得很。五個月前,我還是鬧在枝頭的一朵紅梅,山窪裏那個愛美的姑娘,還把我扶上她的秀髮。好一陣子,我得意的像一朵火紅的山茶,盡情在水墨的江南。

一張紙,飄落在書桌的一角,好比一朵閒雲悠在天際,一隻野鶴漫步在水鄉,一顆露珠搖曳在荷葉。我端坐着,像極了一尊泥菩薩,任由時光如一彎淺流,從一月的飛紅到二月的春鵑,從三月的海棠到四月的丁香,流得山花爛漫。我害怕拿起筆,零亂地塗下一些敗草枯葉的字,非但糟蹋了百花的情分不說,還會讓夏蟬悲鳴到秋,驚落一世的沉痾。我瘦了,瘦得比帶魚還難看,水邊釣叟匆匆過,不忍回頭耗精神。沒有了肉的魚刺,卡在喉嚨裏,還能博得一連串的咳嗽;沒有了文字滋養的眼,怎麼瞧都像是碎成兩半的棋子。

我不能是一朵枯萎的桃花,連陽光也懶得光顧。我需要一把火,像費翔那把冬天裏的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冰凍的心窩。我不願自己永遠是一朵落花,連清風都懶得光顧,鳥雀也懶得親近,在一溝絕望的死水裏,爲臭銅爛鐵重複着單調的歌曲。五個月來,我什麼也寫不出,我還爲此樂陶陶。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改變我目前的處境,雖然力量對她追求的東西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黃昏裏,我靠在一棵柳樹上,掬一捧河水觀照,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在暮春零落,又被天風碾作塵,流浪在陽光的縫隙裏。

我骨子裏是厭倦這種漂泊的,像無根的蓬,找不到自己飛的方向。不幸的人兒,連走路都讓風兒砸着腳後跟的,我像老早的佃農一樣,一旦攤上了賦稅,就再也沒有翻身的希望。退一步想,這種不幸不來眷顧我,它該呵護誰纔是?它落在我的頭上,再也合適不過了,因爲甚至對最倒黴的事情我都能夠鎮定自若。

我不敢相信自己,這種不幸該叫幸福呢還是冷漠?我理不出頭緒,也回答不出來,只是心裏堵得慌。我這種極力找尋的,千百次了也找不到一頂點的,是不是跟我的創作無能有關。我相信我是能理解這種無能的,卻萬難明白其中的緣由的。比方說,突然闖進我頭腦的,不是沒有了頭的就是沒有了尾的,全都是硬生生攔腰斬斷了的。你若有本事,可以做這樣一回的高難度動作:半空裏摘下一顆星來,緊握在手心。你能嗎?

我沒有這樣的能耐,也就接不了這樣的稱砣。每天都萬分地努力着,想碼一行過的眼的字,但似乎是有着隔世的冤仇,文字在我的想象裏像遊蕩的浮萍。忽然覺得,我對文字的渴望,就像是哈勃望遠鏡對哈雷彗星的癡情,七十六年才能深情一望。有時,一個美妙的句子,像豔豔的桃花開在無人的山坡,滿懷欣喜地追尋過去,那花又飛也似的閃在天際,給力着人云裏霧裏的顛狂。有時似乎搭着一個梯子,靠了牆去摘雲裏的那朵花。可那是怎樣的梯,又是怎樣的牆,一切虛在我的想象裏,因爲我不能辨得清:頭頂還有一方天,腳下還有一寸地。

看上去我是徹底地完蛋了。連續的五個月來,我就這樣慵懶着,眼睜睜地看着美麗的陽光,吃飯的時候從飯碗裏過去,洗手的時候從水盆裏過去,斜躺着的時候又從我身上伶伶俐俐的過去。咦,我還清醒着!分明覺着,這樣子的話在哪裏見過,一張口就順溜而來。旋即,我又糊塗的可以了,什麼子曰詩云什麼魏晉漢唐,全是春困裏的一陣哈欠。除了愜意地吼一聲“爽”,一切的一切都是過眼的煙雲。懵懵懂懂裏,我覺得生活着的周遭,跟我的文字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挖空心思地淘遍了各式的句法,竟找不到一句合乎心意的'。有時找到了一點兒,又像是黑暗裏的一根火柴,終承受不起那無邊的暗,只留下波濤樣的想象,鼓盪在我的胸膛,且以春風吹又生的架勢霸佔了我的整個身心。

我很可憐,可憐得就像涸轍裏的那尾魚。剛寫東西的熱情,像天空一樣大,而擠出來的字,比芝麻粒還要小許多。每個字都透着一股冷氣,成天追着我不放,就像豹子看到獵物一樣。幾個月來,我積攢起來的不幸,絲毫沒有要減少一寸的跡象。

有一次,我打算寫一篇關於兄弟倆爭奪土地的事。一忽兒在這張紙上塗一句,一忽兒在那張紙上抹半句,折騰了一個早上,還是那兩個字最晃眼:【兄弟】。這個題目,是我花了N個晚上才搗鼓出來的。我坐在庭院裏,在石桌上鋪了張牛皮紙,拿了筆東塗塗西抹抹,不時地還敲敲筆桿,好讓蹲在牆角嘮嗑的人知道我還有寫東西的能耐。有一個滿臉絡腮鬍的老人,也是我最敬重的一個學者,看來是被我的奇特動作吸引了,慢慢地起身朝我這邊來。我想象着,他會別一朵最美的桃花在我的頭上,那我就有了可以炫耀子孫的資本了。老人走過我的身邊,隨便的抽了其中的一張,粗粗地掃了一眼,就一個勁地衝着我笑,比彌勒佛還彌勒佛。老人轉身回去,迎着幾個很是渴望的眼,“不咋地!”沒有留給我動聽的話語,卻留給我一個心痛的背影。

我坐在那兒,守着我的作品,就像一尊佛守護者自己的蓮臺。其實我清楚得很,自己已被踢出這個社會了好久了。老人的話,又重新被我的耳朵拾起,一遍又一遍地碾壓着我的心。突然,無邊的暗壓過來,使我艱於呼吸視聽!我奮力地撕扯着,終於撕開了一個窟窿,吐出了壓在心底的一句話:“我不能是一朵枯萎的桃花!”我需要一把火,像費翔那把冬天裏的火,熊熊火焰能溫暖我冰凍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