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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天堂還好嗎的傷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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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去世已經九個年頭了。

你在天堂還好嗎的傷感散文

前些天做了一個夢。我睡在一間大房子裏,門突然被打開,就感到父親推着他那輛半新不舊的老式自行車走了進來,留下了滿門的雪花在屋外飄灑。“怎麼也不關門!”我有些恨恨地想,起身關門時,醒了。

父親剛去世後,我很少夢到他。

在父親“五七”的日子,回家上墳。媽媽、弟弟和妹妹都說經常夢到父親,夢中的父親還是那套熟悉的衣服、那臉熟悉的笑容。而我卻一次也沒有夢到。媽說:“你爹肯定放心你。”但經常地沒夢到卻讓我覺得多少有些不安,終於夢到時,又是他騎着那輛老式的自行車送我趕火車。他是那麼拼命地騎,我也是很着急的樣子。眼看着到了火車站前,卻被門衛般的一個人擋住了,好說歹說,他就是不讓我父親送我到火車跟前。在我準備和那人吵時,父親擋住了我,他只是讓我進去,而自己靜靜地站在那裏。那夜醒來,我走到客廳,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月夜下的城市,默默地想着,好像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曾經騎車送過我。

那次以後,不經常但時不時父親會出現在夢裏,而每次夢中的他其實並不是我看出來的,而是我感覺到的,覺得一定是他。當然,每次醒來時,我都會默默地在牀上躺上一陣。而夢中最多的是他和他那輛自行車。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是那個有規律地騎自行車離開又回來的人。每次回來,他總會給我們帶些糖果或者是一本小人書。而只要回來,幾乎每次都會有人在晚上來敲我們家的院門,說是自家的什麼人病得很重,父親問上幾句,也就默默地跟着那些人走了。什麼時候回來,我一般都不知道。

在我十一、二歲吧,現在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是爲了什麼事,我媽讓我騎上借來的自行車,到父親上班的鄉村醫院去找父親,我答應了。從太陽剛出來就出發,一直到中午時分才一路打聽到了父親工作的醫院。父親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後急忙給我倒了一杯開水,抓了一把糖放了進去。等我喘勻了氣,喝完了糖開水後,纔有些結結巴巴地告訴了他家裏的事。他只是笑了笑,帶我到食堂吃過飯,然後把什麼東西給了我,問我能不能回去。當時的我已經恢復了過來,何況路也熟悉了,就重新騎車回到了家。那天天都黑了,有人敲門,我打開院門,是父親。他一臉疲憊,看到我這才安心地笑了。

多年以後,當我十歲的孩子堅定地說他可以自己上學,不用我再送他。有一次,我悄悄地跟在他後面,直到看見他平安地進入校門,我才放心離開時,我一下子看見了那天晚上敲開家門的父親疲憊的臉。可那些年,我正在青春叛逆期,而這期限卻那麼長,一直到我上大學前,所有的印象中似乎都在和父親吵架......

我們兄妹三由於各自的原因吧,結婚相對都比較遲。那些年,父親明顯地老了,直到我們兄妹三在一年之內相繼結婚,父親似乎才一下子有了精神,儘管我們三人的結婚也徹底花光了他本來就不多的積蓄。就在我們兄妹三都有了自己的住房,我父親也重新說要帶母親到全國各地去遊一次,我們也覺得應該遊一次時,父親的病卻發作了,是癌症。弟弟帶着哭腔告訴我結果時,我甚至都不相信。一家人一起到我家時,儘管父親還在笑,但笑容裏明顯地帶有不安。到陸軍總院檢查,結果當然也一樣。儘管我們做了所有該做的隱瞞工作,但他畢竟是醫生,我們都覺得他可能會知道。那年年前,他的一個大學同學在知道自己得了癌症時,絕食死了。可父親似乎真不知道,他沒有絕食,而是積極地配合治療。他配合主治醫生要求的各種檢查,然後做手術,他甚至自己看了看手術方案;手術後的化療,他也很配合。他應該是早就知道自己得的是癌症,但他總覺得自己會創造一個奇蹟吧。他去世的那個月,弟弟打電話說父親很不好,我請假回到了老家。醫院大夫告訴我最好出院,我把這件事告訴了父親,我看到父親眼裏的光澤漸漸地熄滅了。

父親去世後,在父親的靈前,叔叔們和我們兄妹一起說起父親,他們都說父親一輩子就沒怎麼受過苦,過得值當。我默默地聽着,沒有說什麼。我孩子出生的那年春節,父親到我家過年。大年三十晚上,我們一起喝了幾杯酒,平時我們之間很少說話,但那次他說了,說起了妹妹畢業時,他替妹妹找工作,到各處找熟人,一次中午,暈倒在那個城市的路邊。也說起了我工作後,妹妹考上了蘭州的一個學校。他親自送過來時,我請他們吃飯,那頓飯是多麼豐盛。而我記憶中的那頓飯,不過是小飯館裏的四個家常菜......

我們家的太奶奶是個很強勢的女人。太爺爺被強盜殺死後,她一個寡婦,靠着在荒年賣姑娘拉扯大了爺爺三兄弟。父親是她的大孫子,所以他就上了學堂。解放後,到了城裏上學。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奶奶帶着二叔和三叔到外地討飯。每個星期,把討來不多的一些糧食,讓二叔揹着送給城裏讀書的父親。在高中快到高考的時候,中印戰爭爆發了,父親放棄了高考,參加瞭解放軍。可中印戰爭結束的比發生還快,兩年後,他在一次訓練中,弄斷了胳膊,送到蘭州陸軍總院治療好後退伍了。回到家,聽說退伍軍人也可以參加高考,他考入了蘭州醫學院。他在大學正趕上大串聯,他也因此到全國各地串聯了一回。畢業後,他們卻沒能拿到畢業證,只能擔任赤腳醫生。直到八十年代初,經過他們多次的交涉,學校這纔給他們補發了畢業證,他們也才正式轉正。那些年流行農轉非,他好像一直在找各種辦法,替我們做這件事。後來,在我考上大學時,他也終於弄成了這事。然後就是供我們上學,那時的他一個月工資就九十多,要給我寄六十,剩下的三十多再加上媽媽在醫院打零工的錢,算是他們四個人的生活費。等我們都工作了,他又忙着給我們準備成家的錢,可他有的只是工資,所以常看到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菸。好不容易,我們都成家,都在各自工作的城市有了自己的房子,他自己也退休,最小的孫子也開始上學,他準備要實行自己全國旅遊的計劃時,他卻病了。然後就是長達兩年多的家、醫院、各種各樣的藥、日見一日地消瘦......

父親去世前,我和家裏人一起在醫院看護了十幾天,在家看護了幾天,然後是父親的葬禮。等我和妻子一起回到自己家時,我比去之前瘦了將近二十斤。常常睡不着覺,我會想,要是根本就不治療,而是用那些錢,讓他和媽一起到那些他曾去過的地方再去一次會不會更好?

父親去世已經九個年頭了,留在我記憶裏的是他永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