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素描的散文詩
1、院子
院子是世界的中心。
父親用一杆煙火點燃黎明,然後爲老牛拌上草料,在咀嚼聲中感受時光。父親揮動掃帚,整個院落便成了他揮灑的宣紙,他把自己陶醉。
炊煙在院子裏瀰漫,喚醒了屋檐下的燕子、麻雀。母親用飯香將院子籠罩上一層溫馨。我們也是歡快的燕子,圍在母親身後,雀躍歡呼。
院子是長不大的。
我卻在院子裏成長、遠去。
在思念中,院子涌上夢境。是父親的那杆煙火還是母親的那雙眼睛讓我魂牽夢繞?黃昏裏,我在疲憊中收拾起簡單地行囊,向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鳥兒在細語呢喃,老牛在咀嚼時間,炊煙又一次瀰漫,然後陶醉了院子裏的一切。
我走進了記憶。
2、目光
遊子是一個四處飄蕩地風箏。
而目光,就是那根縹緲而又真切的絲線。
母親用目光在遊子的背後叮嚀。她的千言萬語化作了絲絲縷縷地思念,穿越千山萬水,抵達遊子的心底深處。在行程中,荊棘劃破了遊子的衣衫,母親用目光將它縫補。
父親的目光總是那麼堅毅。當遊子在行程中飽經了風霜,雙眼含滿淚水時,父親的話語總會用目光傳遞:孩子,要堅強!
遊子踏着芬芳的'鮮花遠行,踩着冬日的陽光迴歸。
目光一路。
遊子知道,他永遠走不出父母的目光。
3、小路
小路將童年的腳印串起來,然後伸向遠方。
行程便是遠離,回憶便是歸途。小路承載了一份沉甸甸的親情。路邊的小草枯萎然後重生,歲月的輪迴使它飽經了風吹霜打,卻又使它更加茁壯。小路,在風霜中送我遠行。
鄉間小路是一段記憶。父親會倚在村頭展望,迷離的眼神中,他看見自己在田野裏耕種,那是一個矯健的身影,他步履從容,踏回一路月光。小路將父親的喃喃細語伸向遠方,然後歸於寂靜。
是鄉間的小路將我引回。
簡單。平和。寧靜。安謐。
小路載滿了我的思念。
4、鄉村詩人
一位鄉村詩人駐足在原野,南飛的大雁是他寫下的詩行,鑲嵌在天空裏,瀰漫成蔚藍的顏色。
鋤頭是手中的筆,麥壟是心中的詩,喚醒沉睡的燕子,他把詩歌獻給它們。
鄉村裏有寫不完的詩歌,原野裏有噴涌如泉的文思。詩人抓起一把泥土,迎風飛揚,好像在如雪的紙箋上寫下有酒的文字。原野把詩人陶醉,村莊把詩人陶醉。
詩人把詩行裝在心裏,猶如暗戀一位婀娜的女子,心中填滿愛戀的種子。撩開火紅的蓋頭,桃花般豔紅的臉蛋是最美麗的詩句。
撫摸高粱、麥子,詩人聞到了成熟的氣息,侵入心扉,跌宕胸間,秋天如約而至。剝落一粒粒金子,詩人把玉米點綴在心口,變成一輪燃燒的太陽。
詩人爲村莊而唱,爲原野而歌。原野上的一切都是他忠實的聽衆。筆尖上的文字跳躍着撲向原野,撲落一個個多彩的夢境。
詩人且歌且舞,且行且吟。
5、揹簍
村子是背出來。那些揹簍漢子把野草揹回家,把泥土揹回家,搭起簡易的住所,承擔着升騰的希望。
於是,村子有了生命。她散發着田野裏野草野花的芬芳,流露着雁過長空迷人的靚影,流動着初生嬰兒響亮的啼哭,洋溢着老祖母疏散開的皺紋裏的微笑。
在揹簍裏,我曾探出身子張望外面的世界。父母在遠處的田地裏,向雲一樣飄向遠方,野麻雀高歌飛舞,花蝴蝶細語纏綿。在揹簍裏才能覺察出世界的五彩不同,那些繽紛的花朵灑滿整條歸家的路徑。從揹簍中跳出來,我將遠行。
但我不敢回頭,不敢再看揹簍一眼。母親混濁的雙眼裏,流出兩行晶瑩的淚珠,父親早已佝僂的脊背,竟然像田野中挺拔的高粱。
遠方還在遠方,而路卻需要一步步走來。揹簍的臂彎纔是回家的方向。炊煙瀰漫了原野,夜色籠罩了村莊。遊子歸來,輕微的腳步依然打碎了夜晚的寧靜。
在沉默的時光裏,我看見了揹簍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