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樹散文

鄉村，在我的印象裏就是樹，一片片蔥綠相連的樹。遠望去，只要有一簇簇的樹在，就會找到一個又一個村莊。村莊沒有樹的庇護就沒了生命，哪怕再貧瘠，有人居住就會有樹生長。

走近村莊看，高崗上，道路旁，池塘邊，房前屋後，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疏疏密密站着的全是樹。這些樹牢牢抓住鄉村的土地，灑脫脫站立，恣肆肆生長，帶着其特有的品性和風骨，溶入鄉村的生命，與鄉村結下不解之緣。

樹是鄉村的風景。鄉村的樹是不拘一格、千交姿百態的，他們或偉岸挺拔，或婀娜多姿，或厚重滄桑，或玲瓏毓秀。春來花開千樹，夏來綠葉成蔭，秋天果實累累，冬季枝傲蒼穹。記得小時候，歪嘴四爺住在村子中央，他家沒有院牆，院裏的合歡樹便十分惹眼了。樹身高大粗壯，樹冠巨傘般撐開，每到合歡花開放的季節，小村便生出一大片美麗的風景，羽毛狀的葉子蓊蓊鬱鬱，托起朵朵淡粉色絨絨小花，花的絨絲從中心發射開來，越往邊上顏色越深，像是一個個小小的太陽，帶着彩虹的色彩。風過時，絨花紛紛落下，把樹下鋪成一片粉色的地毯，吸引了一大羣小姑娘。她們聚在樹下，玩遊戲，爭相撿起地上的小花，對着太陽，看陽光透過絲絲縫隙，夢幻而迷人，合歡樹上掛滿了兒時溫馨浪漫的記憶。鄉村的樹對男孩的誘惑會比女孩子們多出許多，他們樹上樹下都能找到樂趣：摘果子，做柳笛，掏鳥窩，粘知了，捉迷藏，甚至爬樹比賽都是很尋常的樂事。你是不是也曾攀爬過村頭的那株老槐？你小小的肚皮是不是也曾被粗糙的樹皮撫摸過？

樹是鄉村的.補給。饑荒年裏，樹的花兒、葉子、果實，甚至樹皮都充當過食物，養活着鄉下人。有些樹的種籽、枝葉，樹上的蟲蟲（比如蟬蛻），都是良好的藥材，人們將它們採摘收集，賣給藥店，清苦的日子會因此得到了些許的滋潤。

樹是鄉村的希望。樹尚小的時候，修剪的旁枝錯椏燃成爐膛裏旺盛的煙火，成材後則有了更大的功用：做傢俱，做農具，做門窗，做棺槨，做房子的椽梁。家鄉有個習俗，誰家生了孩兒之後，會在房前屋後種上樹，然後伺候着小樹和孩子一起長大，孩子成人，小樹也成了棟樑。

樹是鄉村的魂。有了樹，村莊便有了靈氣。樹是村莊人種的，但樹比人活得更長久。有誰能一直見證着村莊的喜怒哀樂、迎來送往和生老病死呢？唯有樹。與其說村莊是人的，不如說是樹的，樹是鄉村的靈魂。這點，鄉村人懂得，所以他們種樹，養樹，惜樹，逢年過節的時候，會給樹系一條紅絲帶，或者奉上一些供品，特別是對於那些百年老樹，村裏人更是充滿虔誠與敬畏。

樹是鄉村的庇佑。“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在樹的懷抱裏，村莊象一個安祥的嬰兒。尋常日子裏，樹是鄉村忠誠的衛兵，災難來臨時，樹則化身爲勇士，手牽手、肩並肩地爲鄉村遮風擋雨、防洪攔沙，庇護着鄉村財產和生命的安全。1998年長江大洪，湖北嘉魚簰洲灣江段潰堤，7歲的女孩江姍在茫茫洪流中東衝西突，僥倖抱住一棵樹，最終得救了。我們在感謝軍隊，感嘆生命之餘，是不是也要感恩一下樹？感恩在洪水中救了許多生命的樹們呢？記得小時候，我家院子裏有一排高大筆挺的榆樹，列兵般威武帥氣。家裏一羣孩子與樹相伴，與樹一起長大，在父母眼中，它們也是家裏的孩子。1976年的夏天，唐山大地震同樣搖撼了我的故鄉滄州大地，家人在睡夢中驚醒，爸爸抱着我，媽媽抱着妹妹匆匆跑到院子裏的榆樹下。睡在另一屋的大哥二哥，被大聲喚醒之後，慌忙跑到院裏，朦朧之中蹭蹭爬上了大樹。以後的許多年，這事一直是我們玩笑的話題。當時怎麼會想到爬樹呢？哥哥說，房子會倒，但樹不會；地面會裂，樹也不會。是呀，兩個十幾歲的少年把樹當成了生命最後的庇佑。

曾經，樹與人關係如此親近，如此友善，樹在人們心中是那麼美好，人對樹也是那麼憐愛，那麼敬畏。人樹之間相依相生，演繹着人與自然美妙的和諧。但隨着社會的發展，這種和諧悄悄被破壞，鄉村人不再摯愛樹了，他們把百年老樹砍了，賣不；幾十年的果園毀了，騰了地建工廠；公路兩旁的參天大樹變成了圓形樹樁，一個個在風雨中腐朽而去；曾經鬱鬱蔥蔥的鄉村，不知不覺中裸露出突兀的紅瓦灰牆，單調地立在蒼天之下。

俗話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們曾乘涼於前人種下的樹，我們留給後人的樹還有多少？鄉親們，種樹、愛樹吧！多年之後，我們的家園將會生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