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嫌媽老的散文

我的母親今年八十歲了。前不久我探親回到老家，看到母親每天依然在做飯，我對嫂子說，母親這麼大年齡了，你怎麼還讓她做飯？嫂子笑了笑說，母親做的飯比我做的飯還好吃呢，別看母親八十歲了，身體可硬朗了，從來不進醫院，就連我買的營養補品都不吃，而且記憶力依然很好，村裏好多六十歲的老人都比不過母親的身體呢！

儘管嫂子如此說，我心裏還是很不爽，覺得讓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做飯，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我正要爲此事和嫂子理論，媽接過話茬說，怎麼了，我做了一輩子的飯，現在老了，覺得我不中用了，不願吃我做的飯了，是你進了城工作了，嘴頭變高了吧？

嫂子當下給我解圍說，媽，你小兒子是心疼你，怕你累着。

母親說，我一點也不累，如果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躺在牀上，那才叫受罪。

和母親去二姐家，母親出門時帶了一個塑料袋，一路上只要看到有丟棄的飲料瓶，她總會彎腰揀起來裝在塑料袋裏。我說，媽，一個飲料瓶值不了幾個錢，你揀這東西不嫌累呀。

母親說，彎腰揀個瓶子有什麼累的，一個飲料瓶能賣一毛錢，看着地上明晃晃地擺着這麼多的“錢”不揀，那才傻呢。

我說，媽，你又不缺錢花，揀這些垃圾讓人看到了笑話呢！此話一出，母親當下大發雷霆地對我吼道，你如今是城裏人了，體面了，我揀個飲料瓶丟你的臉面了，那好，你一個人在前頭走，別管我，我一個人在後面慢慢走，這樣就不丟你的臉面了。

我連忙賠笑着說，我是怕媽累着。看到母親依然不高興，我又連忙彎腰也去撿路邊的飲料瓶來討好媽。儘管這樣，可母親的火氣依然未消，又嘮叨着說，你回來這麼幾天，我做個飯洗個碗你看不慣，揀個飲料瓶你也看不慣，看來我只能躺在牀上動不了你就覺得合情合理了，是不是嫌我老了，什麼都不能做了。

到了二姐家，我感到很是委屈，私下將母親的情況告訴了二姐。二姐說，媽年齡大了，任何事我們都要由着她的性子去做，人老了，一輩子養成的節儉習慣不可能改變，你要改變媽的生活習慣，你覺得是爲媽好，但媽卻會覺得是你在嫌棄她老了，這樣老人家會傷心的，所以，你要多誇讚媽身體好、精神好，鼓勵和支持媽的愛好和興趣，這樣媽纔會開心呢。

想想二姐說的話很有道理，母親含辛茹苦把我們四個兒女拉扯大，如今母親老了，身體各個機能大不如以前，再加上看到身邊好多老人長年患病臥牀或離世，難免會產生恐懼死亡、寂寞、孤獨、敏感、自卑等複雜心理，於是就對別人說她老了，不能參加社會活動等話語非常反感。

於是，在後面的幾天裏，我一直誇讚母親，比如說母親保養得好，容顏看起來像個剛過六十歲的女人。母親做了飯菜，我會誇讚說，多年沒有吃過母親做的飯菜了，依然是這個味道，比城裏大飯館裏的.飯菜味道都要好……如此這樣，只要是母親喜歡做的事，不管在我的認知中是對還是錯，我都讚美一番。我能感覺到，母親在我的讚美中明顯變得開心多了。

老人的樂趣

這天休息，看到小區太陽下幾位老人拉家長，便走過去想和老人們閒聊幾句。

剛走近幾位老人，就聽到田大媽向其他老人訴苦：“我現在成了多餘的人了，看兒子衣服髒了，想幫着洗，兒媳一把奪過去說以後我兒子的衣服由她來洗，你說我這當媽的連自己兒子的衣服都洗不成，是怕我洗不乾淨還是把我當成吃閒飯的多餘人？是想攆我走嗎？”

田大媽的話還沒說完，李嬸又插上話說：“你那算什麼，兒媳給我生了個孫子，別提我有多高興，可好景不長，看到兒媳產假到了，我就想着他們夫妻倆工作忙，白天他們上班，我帶孩子，晚上他們回來可以自己帶。可兒媳不答應，先說要辭職，我堅決不同意，最後，他們竟然請了保姆，你說我這才六十出頭的人，怎麼就帶不成孩子啦，他們真是把我當成不中用的人啦。”

不讓老人幹家務，老人竟然還生氣，我覺得好笑，就把這事講給同事聽。同事小莉聽後微微一笑說：“我不讓婆婆幹家務，差點鬧出家庭矛盾來。”

原來，同事小莉精明能幹，自從結婚以來把家裏收拾得乾乾淨淨，只要她一在家，看到婆婆要拖地，她會立馬搶過拖把說：“媽，你年紀大了，還是讓我來拖，你坐着休息吧。”起初婆婆還是一副笑臉，可久而久之，小莉發現每當婆婆幹家務她搶着幹讓婆婆休息時，換來的不再是婆婆的笑臉，反而成了一張冷漠的面孔。

此時的小莉不知自己錯在了哪裏，有苦無處訴。這天小莉下班剛進小區，就被在院子曬太陽的鄰居姜奶奶叫住對她說，你婆婆一輩子辛勤慣了，閒不住，你現在什麼都不讓她幹，她覺得你把她當成負擔和一個多餘的人，所以心裏委屈。人老了還是要有點事幹才精神，生活纔有意義。

聽了姜奶奶的話，小莉恍然大悟，從此婆婆不論幹什麼家務，小莉都不再阻止了，而且還會大大誇贊一番。不但如此，有時小莉乾點家務，她有意還要詢問婆婆：“炒茄子放不放蒜，衣服染色了怎麼洗……”雖然都是小事，但婆婆都會滿臉笑容地指導她。

果然，小莉發現，自從她不再阻止婆婆幹家務後，婆婆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臉上開始流露出開心的笑容，而且人也比以前顯得精神多了。

老人眼裏的七夕節

小區裏的老人們常常坐在一起說起七夕。張大媽說，去年七夕，兒女們到餐廳訂了一桌飯，下午六點開車出發，路上車來人往，那個堵呀，別提了，十多公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兩個小時，到了晚八點纔到。餐廳整個包廂早已滿員，女兒說，她提前三天就訂了餐，撥打了多家訂餐電話，都說包廂早就預定出去了，只能定下大廳位置。爲了擴大營業，餐廳還臨時在大廳加了幾張餐桌，那個吵鬧，真讓人彆扭。

李嬸說，七夕因牛郎織女的故事早已演變成了中國的情人節，於是乎，過七夕成了年輕人的專利，像我們這樣的老人，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家中，平常咋過七夕咋過，就別湊年輕人的熱鬧了。

王阿姨一臉不屑地說，爲什麼不湊熱鬧，這熱鬧必須湊。我們結婚的那個年代，哪裏照過婚紗照，前年七夕，我原以爲兒女們會像往常一樣各忙各的，誰知到了這天，女兒說拉我和她爸去補照婚紗照，我說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照什麼，女兒說，這把年紀是金婚，照相更有意義。前不久，她爸去世了，我每每拿出那張婚紗照，是個念想，有了這張婚紗照，我覺得我這輩子沒白活。

李嬸又說，你女兒帶着你兩口真算是浪漫了一把呀。去年七夕，我兒子給我和他爸每人買了一大把鮮花，聽說那花一朵就價值好幾元錢，把我和他爸氣的呀。我們這一大把年紀的人，哪裏還會對花草感興趣。要知道，我們從小就生活在農村，那時漫山遍野都是奇花異草，什麼花沒見過，說實話，買多鮮豔的花對我來說也不如買幾斤波菜實惠呀。

馬大爺接過李嬸的話茬說，年輕人喜歡浪漫，年年七夕過後，小區垃圾桶裏都會有包裝好的鮮花，聽說一束花都要價值上百元錢，也太浪費了。

李叔不服氣地說，送花那是年輕人在表達愛情，該有的形式還得有，不然哪裏有過節的氣氛呀，只要兒女們過得好，就是我們老人的福，兒女們喜歡如何浪費讓他們浪費去，我絕對不干涉。不過，像我們這把年紀，在小區附近散散步、跳跳廣場舞、坐家裏看看電視，我覺得挺好。

此話一出，張大媽說，我反對鋪張浪費，我覺得心裏有愛才是真愛，七夕，能夠健康快樂地陪伴着對方，就是最好的禮物。至於用贈送鮮花、吃喝玩樂等形式來表達和慶祝，那是在浪費。

最後，幾位老人達成一致觀點，認爲老人們大半輩子都過去了，愛情對他們而言，早已變成了濃濃的親情，只要讓老人們每天開心快樂，有親人相伴，天天都是最美好的七夕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