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九散文隨筆

父親去世，將要入殮的時候，母親提醒說：“那副牌九呢？不要忘了給他帶着。”

五年多前，上大一的兒子春節放假回家特意給爺爺奶奶捎回來兩件禮物：一副牌九和一副紙牌。牌九是給爺爺的，紙牌是給奶奶的。

父親生前沉默寡言、不善交流，玩牌九賭小錢既是他年輕時僅有的興趣愛好，也是他與人交流、尋樂子的最重要方式之一。

兒子出生的時候，父親已經年逾花甲。那時，我還在鄉鎮中學教書，父母親都還在家侍弄着幾畝責任田。因爲我教書的學校離家遠，妻子在城裏上班離家更遠，而且我和妻子還要帶女兒，我們只能“狠”下心來將剛過了週歲的兒子交給父母拉扯撫養。

父親向來不喜歡孩子，母親就經常向我們控訴父親的“罪狀”，說他從來不曾引逗過我們姐妹兄弟，甚至連個笑臉都不曾給過我們。但父親卻對他的孫子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不僅吃喝拉撒照料備至，就連最令人頭大的鬧覺也總能等閒視之。父親有高招來應對孫子的.鬧覺，每當孫子鬧覺的時候便拉亮電燈與孫子一起在牀上擺牌九。加上白天常有媳婦婆子們來家裏尋母親摸紙牌，耳濡目染之下，兒子到兩三歲時便在牌九紙牌方面頗有“造詣”了。

兒子漸漸長大，心裏自然充滿了對爺爺奶奶的一種特殊的情懷和理解。所以，當我和妻子看到兒子給爺爺奶奶帶來的如此禮物時，既感到好笑又不無欣喜。

“看看，還是你的孫子最懂你不！”這就是母親當時含着微笑對父親說的唯一的一句話了。

父親看到牌九，一時技癢，想要玩幾把，可惜湊不夠人手。女兒愛湊熱鬧，央父親教她，父親口裏雖然說着這不是女孩子學的，到底還是饒有興致地教會了她認牌、出牌、贏牌。母親也搭便車學了個一知半解。這樣，祖孫四人有空就在茶几上玩上幾局不計輸贏的牌九。那一個春節，該是父親晚年度過的最最快樂的時光吧。

遺憾這種其樂融融的情景此後並沒能頻繁再現。女兒大學畢業後遠在蘇州上班，不能常回家看看，春節假也少的可憐。父親又在第二年春上查出了前列腺癌且已經全身擴散，老人家從此成了醫院住房部的常駐大使，甚至春節都是在病房裏度過的。牌九就此遭受冷落，被母親雪藏在了起來，一藏就是整整四年。

備受病魔煎熬的父親苦撐了四年之後終於來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這一刻父親顯然“期盼”已久，不然斷不會走得那樣從容、安詳，宛如長眠一般的從容、安詳。

願這副孝心滿滿的牌九永遠伴隨着長眠在九泉之下的父親，在世界的那一邊能幫他解除寂寞，給他帶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