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散文隨筆

在我的內心深處，關於老宅，一直是不能釋懷的情結，藏在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想到它，看到它，我的思緒都會紛飛，隨着那些記憶的片段，那些關於老宅的一些往事總會不約而同地出現，雖然有些已模糊。

老宅真的已經很老了，據母親說它是76年地震前蓋的，地震的時候，因爲房子的質量好，所以很多家的房屋都倒塌了，可是我家的老宅僅僅是晃了幾下就安然無恙了。所以父親纔可以牽了哥哥，母親抱着剛滿週歲的我從容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每次回孃家，我都要去老宅轉轉，那些青磚，青瓦，青石堆砌的牆，青石板鋪就的小路，以及破舊的木門窗，牆上生長的蓬草，都像一位歷經蒼桑的老人，在訴說着一些前塵往事。

十歲前我都是在老宅度過的。所以老宅承載着我童年的很多記憶。

我家的老宅，是獨門獨院三間房，房子前後有兩畝多的院子。小時候我們一家四口住在東屋。

還記得我很小的時候，在老宅暖和的炕頭上，母親用五彩繽紛的頭繩給我扎小辮。因爲母親的手巧，所以，在村裏同齡的女孩裏，我的小辮子是最漂亮的。

對於老宅的記憶，還有一些是關於外婆的。那時候在我的印象裏外婆已經是老太太的年齡了，所以我經常追着母親問外婆爲什麼還是那樣漂亮？印象最深的是冬天，外婆坐在炕上吃柿子的樣子。那時候陽光暖暖地撒滿屋子，外婆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臉蛋紅撲撲的，像四月的桃花。臉上細細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傻呼呼的去摸外婆乾淨清澈的臉，外婆說我傻丫頭。然後我笑嘻嘻地跑開。

小時候的我是被父母寵壞的小丫頭。清晰地記得小時候每天父親上班的時候我還在被窩裏，縣城五天一個大集，一到集日那天父親都會趴在我耳邊含笑問我：丫頭，想吃啥？爸晚上回家給你買回來。所以，那一天我都是在期待和滿足中度過的。夕陽西下，父親該回家了，我總是舒着小耳朵傾聽着父親回家的聲音。當父親到了老宅門口，總會搖自行車的鈴鐺。聽到聲音的我跑的比兔子還快，徑直奔父親自行車後面的兜子裏翻好吃的，然後父親會輕輕地摸着我的頭寵愛地看着我笑。等哥哥出來的時候我早把好吃的抱懷裏跑裏屋去了。

在老宅的日子裏，還有一些恐怖的經歷呢。我家老宅的房頂是用木頭椽子搭建的，沒有像現在這樣抹平刮牆打膩子。所以有時候會有蛇盤在房頂的木頭上。有一次母親做飯去西屋舀面，看到麪缸有東西在動，母親用棍子撥了一下，原來是一條蜷縮的蛇，可把母親嚇壞了，最後是父親用棍子給挑了出去放生了，父母從來不傷害蛇，母親說蛇是保家護院的。有時候我們在堂屋吃飯，偶爾也有蛇掉下來，真是驚魂呢。

還記得在老宅的西屋，父親在房頂的椽子上綁上粗粗的繩子，繩子下面拴上鐵鉤子，然後把籠筐子掛在上面。籠筐子裏面可盛的都是好吃的東西呢。那時候條件沒有現在的好，想吃什麼買什麼，也沒有現在買東西這樣方便。父親買了好吃的'要留着慢慢吃，不然饞了就得等五天後大集父親才能再買，所以好吃的東西我和哥哥要省着吃的。那時候母親把好吃的都高高掛起來。哥哥是乖孩子，是不偷嘴的，再說白天他還要上學呢。而我面對愛吃的東西有時候就忍不住總想吃，母親不在家的時候以爲小小的我夠不着呢。饞嘴的我會偷偷搬了凳子站在上面把腳踮老高托起籠筐子偷饞吃，然後又悄悄重新掛起來。那時候感覺偷嘴得來的東西味道就是不一樣，好吃得不得了。

在老宅的後院大門口，至今還有挨在一起的兩塊光溜溜的青石板，在上面並排可以坐十來個人。關於青石板，也承載着我童年甜蜜的記憶。在夏季清涼的夜晚，村裏老老少少都喜歡到外面乘涼。而我家老宅門口父親放的光溜溜的青石板，坐在上面可舒服了。所以，每天我家門口乘涼的最多了。我們小孩子玩累了就躺在母親或者父親的懷裏，有時候困了就睡着了。記得母親出來乘涼都會拿一把蒲扇爲我驅趕蚊蟲，我喜歡躺在母親懷裏看星星，星星在黑色的天空調皮地眨着眼睛。我常常會想，深遠的天空到底是什麼樣子。當流星劃過，多想有一顆落在我身邊，讓我把它裝回家呀。

記得在老宅的前院，勤勞的母親總會種很多種菜，夏天了，我常常會偷偷去摘剛長出來頂花帶刺的黃瓜，還沒有手指頭粗就是我的口中之食了。那時候的黃瓜真香啊。還有紅紅的西紅柿，水靈靈的茄子，黃燦燦的南瓜，在母親的巧手烹調下，就變成飯桌上可口的美食了。

老宅的前院牆外有一棵高高的桑樹，結桑椹的時候，我和小夥伴會爬上高高的牆站在上面去摘桑椹，因爲個子矮有的小夥伴看長在樹頂上的夠不着，我會從牆上爬到樹頂上去摘，邊摘邊吃，然後把吃剩的用上衣兜着，小心翼翼爬下來。因爲我家的桑椹是紫色的，所以衣服上的顏色洗不掉，常常挨母親罵。可是下次摘的時候還會忘記，接着用衣服往下兜。

挨着桑樹，有一個哥哥親手搭建的狗窩。那時候應該是我六七歲的年紀，記得我還沒有上學。父親不知道從哪裏買來一條黑色的小狗，我和哥哥特別喜歡。但是我自己不敢碰它，要等到哥哥放學回來牽着它，我在後面屁顛顛兒地跟着，我們到野外去遛狗。夕陽下，哥哥，我，還有搖着尾巴的小狗，我們聞着花香，草香，哼着歌，我和哥哥聆聽着小狗撒嬌的叫聲，那是多麼美的畫面呀。現在想來，依然美好的像在夢中。可是後來，小狗生病死去了，我和哥哥難受了很久。所以，從此以後，我再不養狗。

父親愛花，所以，我家房前屋後父親種了很多種花。有大朵大朵的美人嬌，白薯花，香香白白的夜來香，還有平凡精巧的死不了，可以觀賞還可以做菜餚的炒肉花。夏天的時候，萬紫千紅，像一個大花園，美麗極了。有人打趣父親說男人愛花怕媳婦，父親說怕媳婦好，媳婦給我生兒育女。怕就是惦着。母親聽到父親這樣說，都會偷偷地笑。

還記得小時候當玉米從地裏拉回家，晾乾了，秋末冬初要用手搓玉米粒。那時候沒有機器，都要靠人工一點點搓。天冷了，父親用笆旯把玉米裝到屋裏，父母坐在板凳上幹活，哥哥在煤油燈下寫作業，我躺在熱乎的被窩裏聽評書，評劇，相聲。那時候的父母才四十幾歲，還那麼年輕。雖然他們幹活很累，可是看着一對可愛的小兒女，享受着其樂融融的天倫之樂，一定感覺特別的幸福吧。

小時候的我，冬天，喜歡躺在母親溫暖的懷裏，聽母親給我講好多好多故事，我們家鄉管講故事叫說古記，母親會說很多的古記，小小的我總也聽不夠，有時候伴着母親的故事我會進入甜美的夢鄉。因爲有了母親的啓蒙，所以我從小就有那麼多五彩斑斕的夢想。當別的同齡的孩子還懵懵懂懂只知道玩的時候，小小的我已經有了自己豐富的內心世界了。大一點了，母親忙的沒空顧及我，我就一個人靜靜地聽收音機。那時候我每天按時收聽《小喇叭廣播節目》，還和節目一起唱兒歌，猜謎語，別提多開心了。我還喜歡聽評書和相聲，《岳飛傳》，《楊家將》，《隋唐演義》等評書該開播的時候，我早早地守在收音機旁，恐怕耽誤了某一個細節。而相聲更是給我的童年增添了很多的笑聲。因爲很早就接觸了這些語言類的節目，所以上學的時候我的語言表達能力特別好，從來沒有因爲寫作文而發過愁。

再大一點了，上學了，父親已經成立了自己的建築隊到外面去承包工程了。所以我家的經濟條件也越來越好了，閒暇時父親喜歡讀書，畫畫，養花，所以，在老宅裏，常常會出現我和老爸一起讀書畫畫的情景，父親看我這樣喜歡看書，就用自行車馱着我到離家十五里的縣城去買書，每次回來，都帶回厚厚的一摞，有《小學生作文》，《作文通訊》《山西民間文學》《民間故事選刊》《故事會》《故事大王》等，到十歲那年我們搬到新宅的時候，我看過並保存下來的書已經有差點一麻袋了。

在我童年的記憶裏，關於老宅，過年是我最美好的一些記憶了。我家老宅的所有門都是木頭的，還記得快過年的時候，門兩邊的門框上父親臘月23小年那天大清早就貼上了喜慶的對聯，像金玉滿堂家宅旺，洪福齊天富貴長啦，或者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啦。然後就是我們小孩子最盼望的過年了。除夕那天父親很早就起來在大門口兩邊掛上了大紅燈籠，然後節日的氣氛就很濃了。從我記事的時候起，喜歡熱鬧的父親每年都會買好多的煙花，等天完全黑了，父親就在老宅門口放煙花。那時候還沒有電視機，所以當煙花五彩繽紛亮起來，村裏的鄉親們都陸陸續續趕到我家門口看煙花，那種場面可隆重熱鬧呢。我們小孩子就歡天喜地過大年了。小孩子之所以喜歡過年，最主要的是不僅可以吃平時吃不到的好飯，還可以穿新衣服得壓歲錢呢。而且到了晚上我們小夥伴還可以一起去打燈籠。終於到了晚上，我們小女孩扎着光溜溜的小辮，穿着過年的新衣服，提着五顏六色的燈籠，三五成羣地走在街道上，還一起唱着兒歌：提（di)燈籠黑，打燈籠亮，大姑娘小夥子搞對象。那時候，滿大街都是流動的一片片的燈籠，伴着我們童稚的兒歌和我們無憂無慮的笑聲，童年也離我越來越遠了。

如今，我和哥哥都已經人到中年了，我們的父母也已經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了。雖然我們已經搬離了老宅整整30年，可是，當我們說起老宅和有關老宅的一些記憶，依然深刻。那裏的一磚一瓦，一花一草，曾經我們的一顰一笑，都像一個美好的夢。那裏是我夢開始的地方，是我的生命之初。也是我們全家永遠依戀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