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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農家喜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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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家伯父八十歲大壽,堂弟早早來電說,伯父近年身體不是很好,常年帶着尿袋,頭腦也越來越糊塗,想讓老人家高高興興過個壽,熱鬧熱鬧,所以準備十幾桌的喜宴?

赴農家喜宴散文

這是離圩鎮十幾離外的小村莊,羣山環繞,山多田多,空氣清新,一片片人造杉木林,如一件件綠衣,披在山坡上,或深綠,或淡綠,與藍天白雲相交映,遠遠望去就像一幅自然的山水畫。因爲撤併了學校,原本幾十戶農家,或搬到圩鎮或到縣城居住,剩下屈指可數的八九戶,都是些有老人家的。偶爾,後山的樹林傳來陣陣鳥叫,似乎也是寂寞難耐才當空鳴叫,田埂邊上,幾隻灰白相間的成年鵝,埋着頭啄着身邊的嫩草,時而發出“昂啊昂啊”的叫聲,顯得清淨而沒落的村子纔有點靈活的氣息。過了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坐北朝南的土磚瓦房就是伯父家。門口一口不大的魚塘,一年也能養活百來斤草魚,池塘邊支架着幾個冬瓜,白的,綠的,風一吹,還在晃動着胖胖的身影,乍看可愛極了,轉念又擔憂起來,掉到水裏,豈不是浪費主人的心思哦!還沒看夠風景,就傳了堂弟的招呼聲:“哥哥嫂嫂回來了,進來進來坐”滿臉笑容迎了出來,而後對着一羣孩子們大聲喊到:“出來,幫忙搬東西”。四五個八九歲的孩子們應聲,爭先恐後出來,拎包的,抱袋子的,拉箱子的,像一羣快樂的百靈鳥,喳喳喳,說着,走着,跑着,生怕落下自己。跨過一段高高的門檻,正面是個祠堂,幾柱燃燒着的大號蠟燭在發出柔和、亮堂的燭光,嫋嫋婷婷的壇香味,讓人親切而神祕的。一塊方方正正的大坪,讓族人們用黑色的遮陽布,用竹子四角支起,搭好了傘一樣的遮陽地,有些暗淡卻不失涼意。拜見伯父伯母,精神挺好的,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二老滿臉喜色,眯着小眼睛,看着忙前忙後的後生們,心裏甭提有多高興!?

“哥哥嫂嫂上桌食茶”。這是我們客家人喜宴的第一道,待客之禮:食茶。“茶”其實不是泡出來的茶水,一般農村都有幾個的婦人,在喜宴上負責“煮茶”的。先給客人上一碗艾葉加紅棗、雞蛋的湯水,蛋是煮熟剝好殼,和幹艾葉、紅棗等熬上四五個小時,放上白糖或冰糖或紅糖,放上幾勺自釀米酒,有着一股濃厚的艾草香和淡淡酒與棗味,一碗甜湯下肚,正好不膩不飽。接着是一碗“粄子”,這是客家人的特色美食,形似老鼠的尾巴,長長短短,它需要選好可以做“粄子”的糙米,一般的米做出來粘牙,沒韌性,糙米經過水泡一個晚上,磨好米漿,一半米漿在鍋裏蹈熟成陀,一半是生的米漿,在一個木製好多手指大小的匣盒中,架在沸騰的大鍋中,用熟的米漿不斷來回戳,讓這些米漿順着手指大小的縫眼,落在滾燙的鍋上,沸沸騰騰的水,不一會就會冒出長短不一,白白淨淨的滑嫩、有韌勁的“粄子”,用漏勺撈起,漂洗在水中,或者桶裏,隨時可以加料食用。用香菇、瘦肉、胡蘿蔔切成細加上蔥末,炒熟備用,每每端出一碗“粄子”就要加上這樣的“面子菜”,喜歡加點胡椒粉,就是香氣撲鼻的“茶”了。“食茶”到中飯還要兩三個小時之久。桌面上擺滿燙皮,花生、葵花籽,任客人們吃吃,孩子們手抓一把葵花籽坐着門檻上、打穀機、矮凳子上,裂開嘴剝着,好不歡喜的說說笑笑

趁着午飯前,轉悠着後山的'竹林,一層層從竹子上脫落的竹殼,也被炙熱的太陽烤乾,一腳踩上,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筆直筆直的竹子,你追我趕似得往上長,雨後春筍也不敢示弱,嫩綠的外衣下面還殘留春意,顯得嬌嫩,水靈。一會兒摸摸這棵竹,一會兒看看土裏的各種雜草,彷彿在尋找什麼?春?春筍?沒走多遠,聽到一個文文弱弱的聲音“沒有筍了,回去吃飯了”。待我回頭,他已經溜得沒有身影。堂哥的小兒子,一個呆頭呆腦,在山旮旯裏,沒有同伴自由自在玩耍的“野孩子”。

廚房門口,堂哥正摟着剛纔喊我吃飯的兒子。今天,他不是主廚,我們玩笑的說着:可以娶兒媳了,兒子沒回來?主廚在廚房應聲:他娶兒媳,我就在忙也來做廚。主廚是一位族人,在圩鎮居住幾十年,原來開了家飯館,鎮府搬走了,就沒有開了,現經營着一家南貨店,生意也不錯的。隨着主廚的應和聲,我來到主廚的天下:一塊暫時做的臺板,放着一碗碗“假燕”,(客家話)其實就是魚絲,這種吃起來滑口、鹹鹹中透出魚香,絲絲細細的,有面條的外形,甚是比麪條柔軟,勁道,是客家喜宴中餐第一道菜,意寓着人情長長久久。它一般需要五六斤重的鮮活草魚,下到精肉,手工剁碎成麼,加魔芋粉、木薯粉、鹽,按比例和弄成團,用擀麪杖擀薄皮,放在鍋裏蒸熟,晾乾後,撲上一層木薯粉,捲成條,切成絲,就成了“假燕”,或蒸着吃,或煮着吃,都是美味鮮濃。不管大人還是小孩,都喜歡這道家鄉菜。大鍋裏煙霧瀰漫,香氣四溢,主廚介紹着:這鍋裏的“燒皮肉”是鄰村阿寶自家養的肉豬,無公害純米養的,昨天早晨殺的。“燒皮肉”就是梅菜扣肉,它是選好上等的五花肉,用開水煮熟,在放到漫過肉的油鍋,炸熟至金黃色,出鍋放在冷水泡冷,切片後與梅乾菜一起上蒸籠,蒸個把小時,五花肉的香而不膩,入味到梅乾菜裏,葷蘇搭配是絕倫無比。

族人們按照遠近、輩分都入座了。我們和一幫後生圍坐。族人輩分高的,發話:出菜了。幾個中年男子,手拿木製漆着紅色的長方形托盤,從廚房端着“假燕”,滿面紅光的穿梭在整個院落每張桌子上。不一會兒的功夫,絲絲細細的“假燕”,黃皮白肉的白斬雞,黑白相間的胡鴨冬瓜湯,朵朵如雲的黑木耳肉絲,脆酥可口的幹炸魚,酸酸甜甜的醋溜肉皮,片片重疊有序的梅菜扣肉,圓圓滿滿的魚丸香菇湯,晶瑩剔透的八寶飯,香氣滿院的芹菜肉片,紅白黃色相伴的玉米粒,色澤誘人的紅燒豬蹄,擺滿了桌上的邊邊角角,彷彿把桌子擠得發脹的。大人小孩都在吃得津津有味,儘管汗流浹背,孩童們不顧大人的管理,端到碗繼續坐着門檻上,開心的吃着美食。後廚們也是停下忙碌幾天的活,坐着一邊,吹着風扇,聊着:魚丸湯的豆腐多了,沒有那麼有嚼勁,下次要控制好;醋溜肉皮,少了些辣椒,不夠入味;幹炸魚切的有點大,可以切細點,更酥脆,骨頭都能吃了,補鈣呀!八寶飯的蒸的正好,不爛不硬,上面的橘子皮和紅棗配的不錯,看起來有點像畫龍點睛;胡鴨冬瓜湯的胡鴨可是真材實料的,是阿寶哥養了兩三年的,自己不捨得吃,冬瓜是門口賤招嫂的,每年都收冬瓜千斤以上,有緣的冬瓜嫂了!一夥中年後廚,你一句我一言,在說着菜品的不易和來歷,不時惹得大夥投了羨慕與讚賞的目光。

孩子嘻嘻哈哈發出甜甜的笑聲,吃飽喝足隨處留下身影。後生德昌叨嘮着:高古叔,我和村裏簽好了協議,就等你的田修一條路了,勝古叔,你們的田土就在我們獼猴桃園中間,就租給我們吧!男人們瞬間安靜下來,誰都沒有吱聲。孩子們繼續吆喝歡笑着,婦人們也在相互說着笑着。接着聽到:不行,我們的田準備種蓮子,廣昌老闆已經來賣藕種了。兄弟倆發出聲音。德昌嘆着氣說,我會給租金的,30年的租田種了獼猴桃,如果效益好,一定會漲租金的。隔着桌子,大夥兒一言一語說着:也是,田土都荒廢了,好在後生德昌有眼界,回鄉來創業,把這批產量不高的田土利用起來,讓田土產生更大的經濟價值,我是百分之百贊同的。你們看看,在我們山旮旯裏,溫差大,稻穀只收一季,種田的收成年年就是這樣,現在政策那麼好,不要交租,還有糧補、種子錢補,可是,勞力都到外面去了,都不願回來種田,荒了怪可惜的,德昌在深圳打拼多年,能想着回來創業,我們要全力支持呀!怎麼要給後生出難題加阻攔呢?輩分高,又在城裏工作多年的國昌公說着。堂弟接着說,今年我想種蓮子,去年在圩上做房子還欠着幾萬塊錢債,聽說蓮子價錢好,產量高,先試試吧!不好的話,會把田租給德昌的。看看村子,沒有學校,我倆孩子五歲都還沒進幼兒班,去年出去,孩子上學解決了,我的田土還在這,我的家就在這,都租出去了,我們自家吃的米怎麼辦?我就是一個種地的農民,沒有土地,心裏不踏實啊!山上都造了林,果樹有病沒收成,菌種黑木耳長勢也不錯的,價錢這幾年也好多了,我還是喜歡自家的田土,自由自在種着挺好的,雖然住在圩上,生活方便了許多,但是這片田土給我吃喝,讓我投入情感,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怎麼捨得不悉心打理呢?

黑黑遮陽棚下,個個滿面紅光,喝酒了的,熱出了的,流着汗,擦着嘴巴,聽着討論租田種獼猴桃的,種蓮子的,吆喝着划拳、比酒量的。小村莊在人們歡鬧聲中,活躍起來,竹林的鳥叫聲也安靜下來,騰出天地讓孩子們嬉戲,高談闊論的大人們總是話題不斷,彷彿源源而來的山泉水般,不分彼此重逢在溪澗。婦人們吃完飯,就得收拾碗筷,不用分工,利索而乾淨的“煮茶”精神,順勢而發,端碗的,累成一疊疊的,猶如雜戲演員的表演,收菜蝶的,分類別門將菜歸置,晚上還可以招客,洗碗的,早已燒上一鍋開水,放上食用鹼,一盆盆大臉盤冒着騰騰熱氣,等着洗淨餐具,掃地的,輕輕地在用掃帚掃骨頭碎片,一會兒地板就亮堂堂的,泡茶的,身輕似燕,穿梭在桌子與杯子間。天空海闊,炎炎酷暑,有點發白的地面,門縫擠來一絲涼意,直直吹得山後的竹子沙沙直響,彷彿讓人看到,水靈靈的獼猴桃在棚架下,歡聲笑語,滋潤心間,美好時光就在明天。看到吃飽喝足的人們,真誠而樸實的語言,透出對美好生活的嚮往?

?山依舊透出綠衣,勃勃生機;水依然潺潺而流,清澈可人;孩子們歡聲笑語留在山窩裏,溪水中,農家小院,流連忘返……午宴結束,小村莊又恢復安靜、平和的空間,早已把往日的熱鬧寫在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