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奶奶的傷感散文

小時候的認知：奶奶應該是一家人，也就是住一起，在同一個鍋裏吃飯，同一所院子裏生活的人。可以撅着嘴罵我，也可以蹣跚着牽着我的手給我護駕，可以滿大街喊我吃飯的那種親親的慈祥。我家沒有，我家好像只有爸爸媽媽兩個大人，他們還總忙，忙勞作，忙掐架，有時候也兼忙着收拾不聽話的我們，這讓我無限羨慕那些家裏有爺爺奶奶的小夥伴。羨慕那種愛。

也許因爲缺乏，所以早早學會了討乖。我喜歡被人誇獎，被人摸頭的感覺，聽她們嘮嗑:“我娃小x要是像這娃這樣就好了。小月這娃真是懂事兒！”這樣的虛榮一撥一撥襲來的時候我更渴望那樣一個懷抱。我渴望有自己的奶奶和爺爺。

那時候，逢年過節，爸爸媽媽會帶我們走很長一段路給人拜年，八月十五會送些月餅，肉之類的東西，但我始終是當我們之間就像門口鄰居式樣的，怯怯喊喊人家的爺爺奶奶那樣喊他們，認爲我們是很好的親戚。我能感覺到奶奶比較喜歡哥哥，因爲每次我們謙恭地磕完頭，她總會偷偷塞給哥哥比我好多的小錢，還有一些好吃的也是，她會叫哥哥大孫子，臉上是掛着花兒的。而我只會縮在爸爸或媽媽的懷裏看，除了羨慕嫉妒還有戒備的眼神。我知道，她不喜歡我。

我們的關係更敏感是更多後來的事，比如，因爲有她，爸爸媽媽會甩了我，有時候是一天，也有時候是好多天，每到這時候，我坐在裏屋的炕沿上，不敢哭，也不敢大聲喘氣兒，眼睛死死地盯着門框，手心兒裏微微全是汗。看看毫無結果了，我就乖乖地幫她做事，坐在竈臺下幫她拉風箱……

每天一到喝玉米糊糊，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夠勺子，擡頭瞄她一眼，再慢慢地往碗前湊。心裏火辣辣地難受，有點兒吃不下。她忙了一陣子，見我沒吃完會訓：“別等了，你爹你娘上山種地了，你苦着臉給誰看？我打你還是罵你了？這孩子也真是！”

不管怎樣，她肯收留我，還給我做飯，我的心裏是感激又害怕的。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惹惱了她，她也不要我了，我強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把糊糊喝完。

早上早早起來，把鴨子趕到後壩後面的小河兒裏去。吃飯的`時候，別人吃完了，我也趕緊撂下筷子。每天傍晚，還要去雞窩裏揀雞蛋。生了病，她逼我喝苦苦的藥，我都一股腦地往下灌。可是我還是覺得她不喜歡我，我不明白爸爸媽媽爲什麼把我扔給她，但我想一定是我不夠乖吧。

真正的認知她是嫡親的奶奶也就快小學畢業了，心裏的高興是不可言語的，有時候放學不用爸爸媽媽教，我會主動地跑很遠的路去看她，還主動要求睡在她的小屋裏，因爲她沒瞌睡，跟她睡覺不用擔心怕遲到，再逢年節，會早早的去幫她洗洗掃掃。可是我們終究沒有住在一起過，雖然血親，但奶奶始終是跟小叔住在一起。

那時候，孩子多，一個接一個的生，老人的心是忙不完的，還記得那時候是有人編了兒歌教我們唱着說我奶的，大意就是奶奶是個老財迷，工分工分再工分，一個工分三分五，掰成三瓣幾釐幾。所以奶奶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努力養自己的孩子，大的小的一串串，她根本顧不過來我們，孩子大了，也讓他們飛出去，各自開枝散葉，沒有家財，也沒有遺憾，但小叔是最小的孩子，那裏纔是她的根，她放不下，所以誓死守護小叔是她終結的愛。

長大了，結婚了，奶奶也就老了，可是那時得到奶奶的愛也越來越溫潤了：蝴蝶結的玻璃紙掛簾，奶奶親手串的，一針一線，戴着老花鏡，執着而慈祥，要她不用費心，可她總是笑着搖搖頭：沒事閒着也是閒着。

再後來，她小腦萎縮了，有時糊塗，有時明白，我們會逗她：“你跟誰親？”

“跟你叔，你姑，還有小瑞，二瑞……”

“那我們呢？”

“不……”

然後我們就故作生氣：“那現在誰在照顧你？你再這樣，我們就不管你了哈！”

這時奶奶也會怯怯的看着我，不喘大氣兒。然後，我會摸摸她的頭，把她偷偷存起來的那些發黴了的食物扔掉，再給她換些新鮮的又重新放好。

奶奶離世是在冬天，雪花一片一片，本來以爲不會太疼的，可是心裏突然有個深洞，讓人直不起腰。我將頭依着奶奶的棺木，那時候我們都沒有怯意，我的頭跟她的頭隔着一塊木板，我們緊緊相依，其實我還想她再陪陪我，我再陪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