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你走之後散文欣賞

記得那一年清明，你狠心扔下世間的一切，含笑離去，哭傷了外婆的眼，哭痛了母親的心。與你別離，已經有了十年，地上與地下就這樣欠着一滴淚。僵持着……誰也不曾忘記過誰……

外公已經走了十年，十年是一個期許，期許成一個輪迴，輪迴變成了記憶，揮之不去，愈演愈烈。

那時，你尚在，每逢春節，父親母親都會帶着年幼的我，翻過那山的山，來到你面前，給你拜年納福，年幼時，覺得那山路是一道坎，難走，每次都不願意上去，每每是母親哄着才上了那路，如今覺得路並不如當初那般難行了，卻也難有諸多機會翻那山的山了。

你走後的每一個春節，我和母親依舊如初的翻過山，踏過那水，來到那個曾經她生活過的那個有你還有外婆在的地方，只是沒有了你的修葺，沒有了你的守護，這片天空便沒有了生氣，那片土地也變得的異樣的蒼涼和難以靠近。寒風雨露，晨光雪霜，到處是斷壁殘垣，破碎的瓦礫掩藏在枯草叢中，房樑裸露，只剩那石雕的大門依稀可見。母親每每看到這番場景，總是難以自已，失聲痛哭，念想她兒時那些往事，那些人，還有你在夕陽西下時，送老黃牛回牛圈時的身影，念想你和外婆爲了讓舅舅他們成家立業，沒日沒夜的修葺房屋，不知受盡了多少冷眼和委屈。而爲人子，我也無力能爲母親做些什麼，只是在她心情些許平復之後，輕輕拭去母親眼角的淚，畢竟這裏承載着我還沒有成爲她兒子之前的全部回憶。

來到墓前，只怕也已歸塵土，那墓你選在母親和姨出嫁的路上，生前你說：“那地方好一是遠遠望着她們，希望她們此生平安；二來，死後，她們上來便可順路祭祀，不要再繞遠路，免了諸多麻煩。”也許是經歷了太多的`人世滄桑，母親不再如當初那般情緒失控，俯地痛哭，只是焚一炷香，鳴一掛炮，燒一爐紙，拔掉墳頭上的枯草，輕撫墓碑上已經褪色的凹陷的名字，然後和你們輕聲閒聊着這一年的易或者不易，就如當初你還在她身邊是一樣，只是如今只剩下了一個人的言語，怎麼也等不到你們的應答。簡單的祭祀之後，母親終是不願離開，想多呆會，可天氣寒冷，我終不願她多作停留，一則母親雖年事不高，但手術之後落下病患，若感了風寒也難以療養；二來傷心之地，總不免觸景傷情，不願她爲此過於傷懷。每次離開，雖已行至遠處，母親還是總不免回頭遙望那塊心擱不下的一方寸土。

走之前的那個春節，我們一如既往的上去，只是沒有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與你相處的時節，那時天氣雖然寒冷，但是已過了立春之日，陽光還算有些溫度，那是你已經行動不便，母親扶着你坐到太陽下的沙發上，神玉大夫給你輸液，我坐在身邊，剝着柑橘，你說，沒有胃口，只叫我弄杯清茶就好，於是母親起身到屋裏給你泡了杯熱茶。雖然行動已有諸多不便，但是人卻十分清醒，與平時無異。

興許是大夫的藥起了作用，或者許久未見母親，見到她回到你身邊，心放寬敞了些，竟興致勃勃地又給我講起了《封神演義》西伯侯吐子那一回：紂王爲試文王忠心，受妲己蠱惑，將文王長子殺害，取肉成餅，文王忍痛食之，逃出朝歌，於荒野吐子，化身成兔，最後封神臺上，姜子牙封伯邑考爲蟾宮玉兔。當時只覺故事精彩，也從未想到這是你最後一次給我們講你腹中那些個詩書，野史，評書，傳奇。

你贈與我的《二十四孝》夜歌唱本，一直都放在我的書案上，雖已不知是幾時向贈，但我還是時常翻閱，以求鞭笞自己，每每與長輩發生爭執，只要靜讀此本，心便不會再有諸多偏執，以求平心靜氣解決爭執。可能當初你送此本，也正是爲了讓我化戾氣而存孝道。孫兒自覺是有諸多慚愧，也難成《二十四孝》中那般的感天動地，能讓二位老者，盡享天倫，老有所依，也就算功德圓滿了。

村裏的長者說七月你們會回來，然後今晚便會回到那個屬於你們世界。母親再三叮囑，要我於家中買些紙錢，寄予你冥中受用。我也遵了你生前的囑咐，寫了些包裹寄給了那些沒有子嗣的逝者，以求冥中安息。

夜已深，即便不在一個世間，也斷不開一種思念，就此擱筆，無需牽掛你留下的這個世間，因爲一切安好。

夢裏依稀又看到你的身影，繁星下，螢火肆意的點綴夜空，蒲扇輕輕搖動，搖動了竹椅，孩子的笑響，還有你和你的永遠講不完的評書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