瀍源湖散文隨筆

我深深相信，我的祖先是喝到瀍河水的第一人，因爲我的家鄉孟津縣寒亮村，就是學界公認的真正的瀍河源頭。

先前的瀍河如何的清流縹碧、千尺見底，又是如何的急湍甚箭、猛浪若奔，只活躍在我的想象裏。伴隨我長大的，是北邙川道里的瀍源湖。古老而美麗的瀍河，從這裏出發，一路向東，斗折蛇行，浩浩蕩蕩，匯入洛河。

記憶中的瀍源湖，曾經有一汪寬闊的水面。水尤清冽，靜如處子。環岸皆生翠柳白楊，樹木倒影搖曳湖中，宛若上下兩個世界。湖中游魚嬉戲，自由自在；蝦蟹彈足，怡然自得。

瀍源湖，灌溉着河川的千畝良田，哺育出了一季又一季飽滿的莊稼，滋養了一代又一代純樸敦厚的農民。猶記得，天氣大旱時，土地龜裂，青苗乾枯。鄉民們挖渠築槽，引湖水灌溉。莊稼咕咚咕咚喝了個夠，煥發了勃勃的生機，重燃了豐收的希望。

失水後的瀍源湖，骨瘦如柴，氣息奄奄。不過，經一場大雨的滋潤，稍待時日，瀍源湖旋即又煥發了青春，又肌膚豐潤、意志飽滿起來。

瀍源湖也是快樂的源泉。試想，在缺水的內陸，誰的心裏，沒藏着一泓碧泉？！誰的眼裏，不渴望着一汪清水呢？！

所以，一到夏季，瀍源湖不乏熱鬧的景象。

鄉民們在田地裏勞作，在泥土裏摔打，髒呀！這一切都不打緊，只要等下工的時候，順路到瀍源湖邊上，全不矜持，一下脫個精光，一個優美的姿勢，撲通跳入湖中。雙手劃拉，雙足踢蹬，不管它算什麼泳姿，無師自通，總會扒拉幾下。

當腦袋鑽出水面時，那舒服，那暢快，難以言喻！小孩子有些膽怯，在岸邊的淺水處，撲騰撲騰，做個熱身，練些基本的姿勢，比如狗刨，偶爾還會嗆幾口水，也樂此不疲。這無疑是鄉下消暑的最佳方式。

就我們小孩子而言，瀍源湖的快樂遠不止這些。瀍源湖還孕育了一片蘆葦蕩，那清瘦高挑、浩浩蕩蕩的蘆葦，招搖在我的童年歲月裏。脫了鞋子，挽起褲管，趟着泥淖，撥開蘆葦，捉泥鰍，捉青蛙，這是瀍源湖賦予我們的'另一樂趣。泥鰍極肥，泛着青幽的光色，有時調皮地鑽進褲管，齧得皮膚直癢癢，恰被抓個正着。不消一會兒，便收穫頗豐。泥鰍肉嫩鮮香，瀰漫了整個童年時光。

記憶中，瀍源湖也有脾氣爆發的一次。彷彿是對蒼生貪圖安逸的一次懲戒，它以這種方式，教給村民居安思危的人生哲學。

那是雨季，接連二十多天的陰雨。人們關門閉戶，休養消遣。彼時，瀍源湖決開一個口子，不復周載的大水，傾瀉而出，奔騰咆哮，沿瀍河故道衝擊村莊。

未及防備的村莊，瞬時被洪水包圍。水愈來愈深，齊了房子的腰身，有些房子是土坯房，眼睜睜地看着它在洪水中轟然坍塌，化爲一攤爛泥，匯入濁流漩渦之中。

那時，未來得及撤離的老弱婦幼，困在家中哭喊號叫。樸實勇敢的鄉鄰漢子，奮力與洪水搏擊，破窗拆牆，肩扛手拉，全力搭救。木板、纜繩、牛槽、扁擔，全都派上用場。

水漸漸退了。慶幸的是，除了經濟損失，無一人傷亡。大災顯大愛，人們更親了，更團結了。

波瀾不驚的瀍源湖，以博大坦蕩的胸懷接納着蒼生，在歲月的風塵中，無言沉默。這些年，人們熱衷於城市淘金，青年人拼命地逃離村莊，人們對土地的敬畏日益消減，田地打理得潦草倉促，福澤一方的瀍源湖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