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爲水散文隨筆

一

他對我說，“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含着淚水，可以看出，非常動情。

我當時不知道張浩君想表達什麼意思，又不好意思問。一直拖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

李老師，這句話究竟什麼意思呢？

二

你問我的時候，臉色有些緋紅，雙眼閃着晶瑩的光芒。

這之前，你告訴我。你和你的第二任丈夫張浩君感情最融洽。千里姻緣一線牽，你們，是一網牽。你們是在網上相遇的。在虛擬的世界裏，你們來來往往，日久生情。

終於，有一天，張浩君從齊魯大地，穿越了浪漫迷幻的虛擬世界，飛躍“八千里路雲和月”，來到北疆克拉瑪依，一腳踏地，活靈活現，一個大活人，站在你的面前。

三

有句話，怎麼說呢？叫虎背......？

對對，虎背熊腰！他真的是虎背熊腰，還濃眉大眼，膚色也白。

哈哈，你說的太恰當了，還真就是高大爽利白！

當他滿臉微笑，向我揚着一雙手揮揚不已的時候，我就從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眼認定，那就是他！那張臉，就是在許多次視頻中向我微笑的熟悉而遙遠的面孔。

天大的幸福憑空而降，讓我不敢相信，我像許多被憑空飛來的幸福砸得神魂顛倒的人一樣，掐掐自己的胳臂，感覺到了疼痛。我才相信，那是真的！

四

相處了幾天之後。

有一天，在天山天池蔚藍色的湖水邊，他雙手捧着一束鮮花，單膝跪地，對你說，玉華，嫁給我吧，你是我的唯一，我將愛你一生一世！

那一刻，你的心，被他一雙溫暖有力的大手託舉起來，安放進一條幸福小舟，然後，在天藍色的天山天池裏悠然盪漾。

那之前的所有煩惱、焦慮，都被天池溼潤的空氣洗滌乾淨，你遍佈霧霾的心剎那間就像天池碧水一樣，清澈透明。

那一刻，你在心裏迴應他：張浩君，我要是拒絕了你，就是拒絕我的最愛，拒絕我自己的幸福。

你微笑着，點了點頭。

那時候，一陣微風吹來，你粉紅色的紗巾像綵帶一樣飄動，你白色的裙裾也隨風鼓盪，你一會兒去拽緊紗巾，一會兒按撫吹蕩起來的裙裾，有些手忙腳亂。

張浩君卻說，你那一刻，讓他想起了美國好萊塢女明星瑪麗蓮.夢露那張手按裙子的經典照片，異常性感，充滿魅惑——雖然你當時的的穿着並不裸露，動作含蓄矜持，完全是中國淑女的風範。

突然，他用孔武有力的雙臂，抱住你，陀螺一般，旋轉，旋轉。藍天白雲，一池碧水，白雪皚皚的博格達羣峯，墨綠的的雲杉、塔鬆森林，青綠的草原，和你們一起旋轉，旋轉成環幕電影。你在動態畫面的飛速流轉中，幸福的眩暈着，眩暈着。在幸福的眩暈中，你在心裏一遍遍唸叨：我要嫁給張浩君！我要嫁給張浩君！

你認定，你不嫁給張浩君，你將悔恨終生！

五

那以後，你毅然決然，辭掉了自己在克拉瑪依的工作。然後，和張浩君一樣，一下子穿越“八千里路雲和月”，像一個輕盈的小燕子一樣，突然飛落在他的眼前。

看見你的那一刻，張浩君先是一愣，然後猛地跑到你的面前，緊緊地把你抱在懷裏。溼潤的嘴脣，微微顫抖，猶猶豫豫，最終，像百米衝刺闖過終點線一樣，兀然貼近了你的雙脣，而且，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在他溫暖而持久的熱吻裏，一股久違的暖流潮水一般在你的全身洶涌流淌。

六

我和張浩君在一起生活了兩年，那兩年，是我最快樂的兩年。

張浩君是一家縣城銀行的副行長，薪酬高於當地其他行業，又非常穩定。我呢，找了一傢俬立學校教書。

他說，我是他的心肝寶貝，他真的像寶貝一樣寵我，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家務活——不管是洗衣做飯，還是打掃衛生——只要他在家裏，就不讓我幹。他總說，在私立學校當老師，一定很累人，回到家，就該歇一歇！

比起小晴他親爸來，張浩君不僅人長得高大爽利白，也更溫馨體貼，更懂得疼愛我。

我覺得可以這麼說，李老師，你千萬別嫌我肉麻。

張浩君就像天山天池的湖水，清澈透明，站在岸邊，可以讓人看見湖底遊動的魚蝦，和搖搖擺擺的水草。他也像新疆的戈壁灘，平鋪直敘，簡潔明快，沒有花草樹木的遮蔽，人們可以直視無礙的走進去，毫無阻攔的往前走。

我就是個喜歡簡單透明的人，和他在一起，有一種非常熟悉而親近的感覺。

哦！對！正像你說的'，真的有“似曾相似燕歸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真的是相見恨晚。

反正我和他在一起過日子，感到簡捷，輕鬆。不像小晴的親爸，整天雲遮霧罩七繞八拐，讓我摸不透，和他在一起，感到繁雜、詭異，天天身心俱疲。

七

小晴就在咱們執教的私立小學裏上一年級。她長得不像你，膚色黝黑，國字臉有些平板。從她的相貌足可以推斷出她的親爸相貌比較平庸。

你和小晴的親爸爲何離婚？你從來不對我講，我也從來不打聽。倒是你的女兒小晴，在辦公室裏，趁你不在的時候，偷偷地趴在我的耳旁對我耳語。

我親爸脾氣壞，老打我媽。

他還偷女人，和另外的女人跑了！

伯伯，我媽媽不讓我告訴別人，你千萬不要對別人說，更不要讓我媽知道我給你講的事兒！

聽着看着她滿是幼稚又神祕神祕兮兮的話語，我只有微笑，點頭！

我想，你的第一次婚姻一定是一場悲劇，就像一把刀，滑過你的肌膚，又深深地刺進你的五臟六腑，讓你遍體鱗傷，鮮血淋漓，痛入骨髓。

當然，我也知道了，是你的第二次婚姻，讓你沐浴在一個男人的愛情光澤裏，使你曾經無比寒冷的心溫暖而溫馨。

八

唉！我和張浩君分手，全是因爲小晴。

本來，我去找張浩君的時候，小晴才兩歲多，後來，一直留在克拉瑪依，和她姥爺姥娘過。

這事兒，我毫不掩飾的告訴了張浩君，他非常大度，提出把小晴接到他那裏，一起過。我考慮再三，覺得還是讓孩子暫時留在新疆她姥爺姥娘哪裏好。就婉拒了他的好意。

小晴的姥爺給我打電話，常常對我說。

只要你和張浩君在一起過得快樂幸福，我們就快樂幸福。

你不用操心小晴，我們和小晴在一起，小晴天天喊姥爺姥娘，我們聽了，心裏比喝了蜜都甜吶！我們高興着呢！

我爸媽就我這麼一個女兒，我心裏明白，老人是在爲我分憂，安撫我，讓我和張浩君好好過日子。

對不起啊李老師！眼淚都掉下來了，讓你見笑了！

九

小晴四歲多的時候，得了一場非常罕見的心臟病，一開始，你的爸媽還瞞着你，到處求醫問藥，希望能治好。但是，拖了兩個月，一直不見好，又加上你老爸一不小心，跌倒了，摔斷了腰椎骨，很長時間起不來牀。無奈，你媽媽只好給你打電話，告訴你真相。

一開始，張浩君和你一起來到新疆，陪伴你和家人兩個月，做家務，伺候病人，一直忙個不停。

你曾動情地告訴我，我真不知道，那兩個月，要沒有張浩君的幫助，我能不能支撐得了。

後來，你爸爸的病好轉，小晴的病也穩定下來。可巧，張浩君單位裏又準備提拔一把手。張浩君早就是培養對象。關鍵時刻，他不得不趕回老家上班。而你，留在新疆，帶着小晴，跑烏魯木齊，又跑到上海、北京，找大醫院，名醫生，忙着給小晴治病。

你曾告訴我。張浩君非常慷慨，經常打錢，一再叮囑你，不要吝惜錢，給孩子治病當緊。

隔不久，他順利當上了正行長,工作更忙了，離不開，沒法再到新疆來。而你，因爲小晴的病，沒法和他團聚。

十

一來二去，半年過去了。小晴的病雖然有好轉，卻還是離不開你。你一邊在新疆打工，一邊給她治病，照料她。

半年多，你和張浩君都兩地分居。這期間，他曾經提出調到新疆來，而且，還多方打聽，四處活動。到最後，調動沒有可能，你們都極其失望，極其沮喪。

你曾告訴我說。他既然當了一把手，在那裏他有自己的一番事業，因爲我再到一個非常陌生的環境重頭再來，實在是得不償失的事。

你就勸他，算了吧，你在老家幹好你的事業，對你對我，都是好事。

不巧，他的媽媽也得了大病，需要人照料，而且，他爸媽就他這一個兒子，很需要人手，你又確實不能去他那裏，盡一個兒媳婦的責任。陷入兩難境地，你就感到精神很苦惱。

你曾告訴我說。

雖然他每次打電話都心平氣和的安慰我，勸我，困難是暫時的，光明很快就要到來。但我實在看不見困難何時會結束，光明何時會到來。我的精神撐不住了，我不想對不起他。

你就提出分手。

他第一次聽見你的提議，非常吃驚。也有些急，說，有問題解決問題，爲什麼會有這個看法？你是不愛我了嗎？

你說。唉！我正是因爲太愛他，不想拖累他，纔出此下策啊！

又拖了幾個月，你實在看不見曙光，就正式提出了離婚。而且，爲了斷他的念想，就提出你的前夫非要纏着和你復婚，說是爲了給小晴治病，給她一個完整的家。你實在沒有辦法拒絕。

過去，你提了很多理由，他都一一反駁，這一次，他聽到了，竟然在電話裏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尊重你的選擇。

掛斷電話以後，你嚎啕大哭，一 連好幾天，都沉浸在極度的悲傷之中。

你說。唉！我回去和他辦離婚手續的時候，他哽哽咽咽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十一

我實在能體會出他的心情。

他是在通過這兩句詩來表達他對你的真摯而難以割捨的愛。

想一想吧。

如果你和他是大海裏共融共生互爲一體的兩滴水，你們彼此滲融在一起，擁抱在一起，才使你們的生存活靈活現，活色生香。夜色裏，月光下，你們隨着海風起伏跌宕，左右迴旋，享受快活的節奏；或者，在一片寧靜裏，感受彼此的體溫，諦聽彼此的心跳，享受淡靜的安詳。白天裏，陽光下，你們共同折射五彩繽紛，你們一起親吻魚兒的歡快跳躍。大千世界的所有生命，所有生存的價值和意義都在你們的完美結合裏璀璨輝煌。你或他離了大海，將很快被熾熱的陽光蒸發，消逝得無影無蹤，而留在大海里的另一半，孤單單，慼慼然，無所依託，無所擁抱，也終將歸於虛無。

如果他是巫山你是雲的話，你們將是陽剛和陰柔的完美組合；或者，你們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幅詩意氤氳的文人水墨畫，就是一首形色靈動的唐詩和宋詞。你的纏綿，襯托着他的雄偉；他的聳立，烘托了你的繚繞。你的輕柔，襯托着他的剛強；他的堅挺，烘托了你的嫵媚。你的潔白，襯托了他濃郁的青綠；他的沉穩，烘托了你恬靜的淡泊。你離了他，終歸是一團無色無形的氣流，脫不了柔弱和縹緲。他離了你，終歸將是一堆毫無生命的石頭，掙不脫僵硬和呆板。

他的心聲，你聽明白了嗎？

也許，你早就明白，只是，要在我這裏佐證一下。

十二

如今。小晴面色紅潤，活蹦亂跳。在班裏，是學習最好的學生。而且，你讓她跳了級，從二年級，一下子跨到四年級。

跳了級，她的學習依然輕鬆，她依然經常像一隻快樂的小鳥兒，輕捷的飛翔，歡樂的歌唱。

她的健康成長，保鮮了你的母愛。

很顯然，如今，小晴的幸福時光，也放大了你的堅強，證明你有破甑不顧的決絕，走出了第二次婚姻無奈分離的風雨，走進了嶄新的晴朗。

只是，你沒有告訴我，我也沒好意思打聽。

張浩然如今過的日子，是“山頭斜照卻相迎”，“也無風雨也無晴”；還是依然“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十三

其實，你真的是非常幸運的一個女人。

十四

我曾經見過小青的第二個後爸。

那是在庫爾勒市最大的一個超市門口。我看見，他和小晴一起走出大門口。他一手牽着小晴的手，一手提着一個鼓囊囊的袋子，裏面裝滿了學習的文具和小女孩兒的玩具，他低頭彎腰和小晴對話，話語親切和溫和。

在我和小晴打招呼之後，他對我笑笑，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憨厚的新疆漢子，滿臉都寫着坦誠和實在。

小青對我說，伯伯，這是我爸爸。

剎那間，我就知道，你又爲小晴找了一個好後爸。

十五

在辦公室裏，我曾經多次聽見你接過他的電話。話語裏，既有女人的嬌嗔，又有掩飾不住的快樂。臉上，泛起一層淺淡的紅霞，盪漾一陣春風一樣的欣喜。

好幾次，接了他的電話，你走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就多了一提兜東西，不是你愛吃的飯菜，就是你愛吃的庫爾勒香梨——那是真正的當地特產，梨子中的精品，吃起來，酥脆，甜蜜，不留渣子。

好幾次，盛情難卻，我也分享了他帶給你的香梨，咀嚼那些香梨的酥脆甜蜜的同時，我似乎也分享你了愛情的甜蜜。

十六

我和幾個同事曾經一起到你們的新居。

你們的新居雖然面積不大，但佈局合理，裝修一新。

你特別領我們瀏覽了小晴的臥室，粉色的牆壁，還貼着兒童卡通畫，原木色的小牀，淡青色的學習桌，滿屋都是淡淡的溫馨。

你說，這是在徵求了小晴的同意以後，你和他一起精心構思的結果。

你們這三口之家的小屋，處處洋溢着天倫之樂的幸福味道。

十七

你說，新居是你們倆共同出資買下的，各自出了一半錢。

你說，這樣，我才覺得在男人面前有底氣，等高！

我知道，你雖然一直沒端鐵飯碗，但一直沒有停止工作。所以，你纔有積蓄，有資本!

前不久，你獲得了巴州英語口語大賽一等獎，過一段時間，你還要代表巴州參加新疆自治區的英語口語大賽。

你精深的學業素養，學生仰慕，我也打心眼兒裏佩服。

你付出的辛勤勞作，絕非一般女人所能承受。

你如今的豐碩收穫，你如今的幸福，絕對不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

你的命運，掌控在你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