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西吉行散文

你知道從上海到寧夏西吉，距離有多遠？

網上地圖顯示1816.25公里。

但它不會告訴你這一路會有多少個彎道多少次堵車，就這麼一路向西，需要開二十幾個小時。

上海隨手公益基金會每年會選取對應救助的一兩個貧困省份，去到當地的幾所鄉村小學進行實地走訪，那裏有爲數不少的留守兒童，過着與你們不一樣的童年，他們需要雪裏送炭。

2016年公益行的第一站，我們來到了寧夏西吉。

如果你走過那些九曲十八彎稍不留神就可能翻落谷底的盤山路，或許會慨嘆：真不知道這些年一線志願者是怎麼帶着物資走完的。那些如毛細血管一樣密佈的鄉間小道、溝溝坎坎，是怎樣一年一年把志願者送到村村寨寨的？

你或許也未必能理解，是什麼樣的精神力量支撐着這些收入並不高的人們，堅持自掏腰包，冒着生命危險穿越懸崖峭壁長期堅持做公益的。

一、他們的碗是舔乾淨的

西吉是一個缺水的地方，到達我們走訪的其中一所小學時，正趕上午餐時間，這裏的孩子們前幾年開始享受政府的免費午餐。小學生們每人自帶一套碗匙到學校，看他們的菜單基本上都是白菜、土豆，碗裏偶見一點點肉絲，孩子們就覺得很滿足，午飯都會吃得很乾淨。

吃完，志願者說快去洗碗吧！他們說，不，學校沒水洗碗，我們都是帶回家再洗。其實，他們很多都是一口口把碗舔乾淨再放入書包的。

二、他們需要不透水的鞋

每到一所學校，陪孩子做遊戲是主要內容，有什麼玩什麼，跳繩、踢毽子、拔河、唱歌……我們成了大孩子，我們成了好朋友。

我們問：“誰會唱歌？有禮物！”大多數孩子都很羞怯，往後退縮着，有一個男孩子很勇敢地說：“我會！”，他唱歌很大聲，閉着眼睛拿着話筒頗有明星風範，我們彷彿看見一顆新星正冉冉升起。

看到第一名上臺的表演者得到了禮物，其他孩子得到了鼓舞，開始舉手要求上臺表演節目。令人驚訝的是，孩子們會唱的歌曲好少好少，每個學校的孩子大概都只會《我的中國心》、《歌唱祖國》、《我愛北京天安門》等。我們想，如果能給孩子們配上一個DVD機，再配上一些兒歌、童謠、英語入門學習的碟片，那應該是極好的對接吧。

於是我們和老師商量，老師卻說，給他們一雙鞋吧，下雨天不會透水的那種，這纔是他們最需要的。

三、打消孩子的戒備心

陪孩子聊天是個技術活，這羣孩子見到我們這些生人非常羞澀，大多既不說話也不笑，就這麼認真地盯着你。益友小邵有個絕招，帶上一大包紙巾，給孩子擦鼻涕，擦乾淨了就開心了，孩子就願意說話了。

看到他們一點點地靠近我們，一點一點地放下心理戒備，也是令我們欣慰的一件事。

四、老校長的憂慮

朋友，請問你見過人數最少的學校有幾名學生？

廟爾岔村小，一所只有五名學生的學校，一年級課堂有一個老師講臺，一個學生桌，是名符其實的“一人課堂”。

那天，年近六十的老校長邊煮着老玉米，邊拉着西北老曲歡迎着我們。

他嘆息自己快退休了。這所只有五名學生的學校，是不是隻要留住這位臉上佈滿滄桑的老校長兼教師在這裏，就會迎來一位新老師呢？我們沒有答案。

五、崎嶇山道，我們被孩子攙扶着

你知道從西吉縣王民鄉二岔馬小學到學生們的家，距離有多遠？

有人會告訴你，距離最近的步行需要一個半小時，最遠的要三小時。但他們不會告訴你，這一路需要翻過幾座山頭，一年會磨壞幾腳鞋，也不會告訴你假如遇上雨雪風霜，他們該如何在泥濘中跋涉。

我們在寧夏志願者的.帶領下，來到了二岔馬小學。這裏一共有23名學生，我們和孩子在一起快樂地度過了幾個小時。放學了，我們說要陪他們走一段。山道上，體力好的志願者想盡量幫孩子多背幾個書包，體力不好的只能在後面慢慢往上爬。

孩子們走得很快，一名年輕的女志願者想追上山頂目送他們遠去，爬着爬着就爬不動了，有位小姑娘脫離隊伍在半山腰靜靜等着她，用她柔軟的小手拉着志願者繼續登頂，志願者的心瞬間融化了。

遠遠地，遠遠地，他們到了山頂，前面是開闊的一大片田野。望着遠處，孩子們要面對的又是一座座山。陪走了很遠，依然望不到他們的村莊，而我們還要繼續出發下一站，只能依依惜別。他們走遠了，我們閉上眼就會想起，一天天一年年，他們小小的身影，就這麼一直留在這蜿蜒的山路上。

六、感悟

度過了這麼幾天，大家都變得很深沉，軒哥說：“在西北的黃土地上，所有的焦躁自負和自以爲是都會消失。”

幸運說：“別人的人生是故事，我們的故事是我們自己的追求。”

飛雪說：“孩子們回家的路，我們志願者戀戀不捨，一直護送他們走到山頂，對於我而言，這是走過最幸福的一條路。”

到了西北，志願者都成了詩人。

我們走了遙遠的山路，到過無數個偏僻的山村小學，有人問這有意義嗎？你們能幫他們脫貧？能夠幫他們改變現狀？說實話，當然不能。如果你曾親身同他們交談、同他們遊戲、伴他們行走，就會了解這些留守兒童，有時候缺的並非物資，而是關注與交流，每一次外界傳遞來的訊息，每一回生人的闖入，對他們都是珍稀的機會，而一個微笑、一個問候，有可能點燃一名兒童內心的火焰呢！

當然，蹲下來同他們交談、掏出一張紙巾爲他們擦鼻涕、和他們一起遊戲、爲他們鼓掌喝彩，這些經歷對我們也同樣彌足珍貴。

我們隨手而爲能做的其實很少，去看望他們、帶一點小禮物而已。禮物其實只是一個載體，如果能夠傳遞一點善意和溫度，就像小時候某位長者微笑地撫摸你的頭，會留給你長久的溫暖一樣，那纔是我們公益行的目的，如果這份溫暖能伴隨孩子成長，並在他們成人之後回饋給社會，就真是善莫大焉了。

我想，支撐着一線志願者堅持下去的力量，應該也是這樣殷切的盼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