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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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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識石頭,是在一個春寒料峭的初春。

石頭隨筆散文

最初,聽老公說起石頭這個名字的時候,還以爲是個男孩子。慢慢聽得多了,才知道是個女孩子,那時就很奇怪,好好地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叫石頭呢?感到好奇的同時,也讓我萌生了想見見這個女孩的念頭。但當我每次問起有關石頭的話題時,老公總是欲言又止,或沉吟不語,問得多了,卻總是招致一通咆哮,久而久之,我也就懶得不再問了。石頭,就像是一個迷一樣,在我心底悄悄地紮下了根,讓我有了一探究竟,去揭開謎底的念頭。既然問不出,那就只能自己慢慢留心起來。只是,有關石頭的一切,卻像是一個巨大的磁場,把我緊緊的吸引着向她靠近。

這樣的一個機會終於來了。

老公和石頭同在一個事業單位,優越的工作環境,寬鬆的業餘時間,讓他和幾個不錯的哥們一起開始了拼車戶外旅遊,這其中,就有石頭。在遊歷山水的過程中,不但強健了體魄,增長了見識,還同時結交了不少志趣相投的朋友。每一個團隊的組織者,都會有一個號召力組織力非常強的人帶領,而老公所在團隊的組織者,就是石頭。雖然,最初是由老公他們帶動石頭的,但是到最後,石頭後來者居上,憑藉自己驚人的耐力,號召力,以及非凡的組織能力,硬是在這一羣大老爺中站穩了腳跟,把一個戶外團體弄得風生水起,甚至,在周遭的戶外團體中,只要提起石頭,沒有不豎大拇哥的。

在他們這個不算大的圈子裏,石頭的名字可以說是響噹噹的。從每一次的出遊目的地的路線,到車輛安排,人員分配,甚至是隨行裝備,石頭都是事無鉅細的精心準備與安排。每一次活動的圓滿結束,都是石頭能力的再現。這樣的石頭,被大家愛護着,呵護着,擁戴着,甚至在別的團隊沒活動時,都紛紛跑過來跟着石頭滿世界的瘋跑。我不知道,也想象不出來,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可以讓這麼多的大老爺們都心甘情願的聚攏在她的身邊,聽憑一個小丫頭的指揮。但提起石頭時,我聽到最多的字眼是:率性,豪爽,幹練,漂亮集於一身的。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會讓這一羣大男人們折服?一個接一個的問號,吸引着我,折磨着我,讓我的腳步不由自主的邁向了我想探往的女子。

聽老公說,石頭獨自跑長途要回來了,在到達之際,他和哥們相約着要給石頭接風,在我的軟磨硬泡下,老公順便也稍帶上了我。

在預定好的飯店內,早已經有驢友們在等候了。隨手撿一處僻靜之處坐下,看看這羣坐立不安的人們,聽着這幾個大老爺們嘴裏說的都是石頭,眼暈的看他們在房間內來回不停的走動,焦灼不安的一次次推門張望。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啊,竟然引得這羣大男人們提心吊膽的擔憂?

你說:這麼遠的路,不知道石頭有沒有受傷啊?

他說:這麼遠的路,不知道石頭有沒有累着?

又說:她那麼愛感冒,不知道有沒有生病?

冷眼旁觀着他們一個比一個緊張的神情,一個挨一個問候的電話,自從進了這間房間後就沒斷過,我瞪大的眼睛裏,掛滿了問號。瞥了一眼牆角的矮几上那幾個鼓鼓囊囊的袋子,那裏面裝的都是送給石頭,藥品,吃的,玩的,一應俱全。站在旁觀的角度上看,還以爲是誰家的孩子回來了呢。

就在大家焦急的等待中,石頭裹狹着一身的風霜出現在大家的面前。站在面前的石頭給人一種純淨的野性的美,白色齊腰的羽絨服,軍綠色的戶外長褲,腳上蹬一雙半腰的黑色短靴,頭戴一頂咖啡色的遮陽帽,巴掌大的小臉被一副寬邊墨鏡擋去了大半,瘦小的身上竟然揹着一個偌大的行囊。她就站在窗戶邊上,一縷陽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把她小小的影子映照在牆上拖得老長。她伸開手臂,歪着頭笑着,高高豎起的馬尾在她腦後一晃一晃的,顯得那樣活潑與俏皮。

衆人愣了一下,頓時亂作一團,倒水的倒水,接行李的接行李,還有的大叫着衝向她,伸長了手臂,將她攬入懷中。看着那麼瘦小的石頭,被一羣大老爺們擁在懷裏像珍寶一樣,我感到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眼睛也跟着起了霧。

"嫂子",石頭越過衆人,定定的站在我面前,嬌聲叫着向我伸開手臂。於是,我驚異的發現,那大大的寬邊眼鏡後面,竟然隱藏着一雙清澈見底如溪水般的眼睛,那神韻,就如同剛出生的嬰兒般,乾淨而清純。只這一眼,便讓我深深的印在腦海中了。我微笑着,有些淚意朦朧的輕輕攬過她瘦瘦小小的身子,像珍視一件寶貝一樣擁住了她。這就是我和石頭的第一見面。

飯桌上的石頭被大家衆星捧月般的照顧着,席間,不時傳出石頭爽朗的銀鈴般的笑聲。而面前的食物,早被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堆成了小山樣了。她安然的享受着這份關愛,嬌俏的迴應着大家七嘴八舌的問候,靈動的眼神骨碌碌雀躍着,一張小嘴巴巴的,說話乾淨利索。她將那個諾大的行囊放在桌上,不停的往外掏着一件件稀奇古怪的東西,看着她將那些我叫不上名的寶貝如數家珍的介紹着,我笑看着捉摸,她這樣一個小小的身軀裏,到底蘊藏着多大的能量與熱情?她像一個迷一樣吸引着我,讓我有了一探再探的衝動。

再次與石頭相遇,是在一個週末。

記得,那是一個週末的下午,記得,那天是個好天氣。入秋後,陽光總是明媚的,藍的`天,白的雲,總讓人有種慵慵懶懶的感覺,乾淨明亮的陽光懶洋洋的掛在天空,像沒吃飽飯一樣。

睡了一美美的午覺,閒來沒事就想去超市逛逛。週末的超市人羣擁擠,人聲鼎沸,有種讓人窒息的感覺。漫不經心的走到三樓的電梯口時,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二樓的電梯口的書攤前,石頭正聚精會神地看書,依然像那天一樣,一抹陽光正好斜斜的照在石頭身上,在她周圍氤氳成了一個色彩斑斕的光暈。站在光暈裏的石頭看上去有一種知性的美:棕色的齊腰休閒小夾克,黑色及膝百褶裙,同色高腰長靴,同樣的是一副寬邊眼鏡遮住了大半個小臉,不同的是沒有了俏皮的馬尾辮,而只在腦後用卡子簡單得紮了一下,其餘的就隨意的散落在腰間。矗立在光暈中的石頭,顯得那樣安靜和恬美,周圍吵鬧的嘈雜聲,絲毫沒有影響她看書的雅興。看着專心致志看書的石頭,我很納悶,一個人的身上,怎麼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呢?一個如動如脫兔,一個似靜如處子,就如同現在的石頭。兩種各異的性格還那樣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竟然還顯得如此的和諧。

和石頭接觸的越多,就越會發現,她就像一塊強大的磁鐵,將身邊這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統統吸引在她身邊,大家都甘之如飴的聚攏在她周圍,在享受大夥給予的呵護時,也將自己那份天使般的快樂,傳送給身邊的每一個人。

回到家,我將今天看到的感受說給正在看電腦的老公聽,他沉吟了半晌,才娓娓道來石頭的一段曲折的身世。石頭是一個棄嬰,自小由養父母收養,在養父母這裏,石頭度過了一個無憂無慮快樂的童年。養父本不姓石,之所以給她取個石頭的名字,是想讓她的性格像個石頭一樣堅硬,不會被輕易打倒。而石頭,也確實應了她的名字一樣,在她十五歲時,養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撒手人寰離世,留下了石頭獨自一人艱難度日。

十五歲的石頭,拒絕了親朋好友們善意的收留,拿着養父母因車禍給的賠償金,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堅強的石頭度過了人生裏那段最灰暗的日子,以自己的堅韌與毅力順利完成了學業,並分到了和老公同一個單位。

剛到單位的石頭,就受到了一干衆男士追捧,或許是因爲長久的沒有了親人眷顧,石頭偏偏挑選了一個比她大好幾歲的男士,那個戴着一副金絲眼鏡,一副溫文爾雅的男人,在衆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最終抱得美人歸。對方是在政府部門工作,有着安定優渥的收入,大家都暗暗爲石頭祈禱,祈禱石頭能苦盡甘來,有一個幸福的歸宿。戀愛中的石頭,以完全奉獻式的姿態全心全意愛着對方,她那麼渴望有一個家,一個安全溫暖的家,但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甚至是卑微的願望,老天都吝嗇的不願成全。那個男人,就像他來的時候那樣,毫無徵兆的消失了,沒有留下可以解釋的隻言片語,石頭,再一次又是一個人了。此後的石頭,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沉默,默默的上班,默默地下班,一個人來,一個人走,本就較小瘦弱的石頭,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就暴瘦如柴,孤單的身影,常常讓人看了都會感到心疼。

當那個男人再次以朋友的身份出現在石頭面前時,已是一個六歲男孩的父親。那個隱瞞早有家室的男人,在看到石頭那樣的投入時,嚇得躲開了,卻給了石頭難以癒合的傷口,將渴望幸福的石頭,再次打入痛苦的深淵。

因同在一個辦公室,老公和幾個哥們都看不下去這樣消沉的石頭,就有意開始帶着石頭出遊。在一次登山宿營時,半夜老公他們起來方便,無意中看到站在懸崖邊上的石頭,衆人大驚,慢慢的靠近石頭,怯怯地看着她:石頭,聽話啊,別這樣憋着,哭出來吧!石頭從靜靜的開始無聲的流淚,到最後的放聲大哭,消瘦的肩膀在月色中一慫一慫的,讓人看着無比的心疼。夜色中,石頭那一聲聲無助的哭泣,像一根根鞭子一樣抽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衆人都跟着落淚了。

發泄過後的石頭大病了一場,病癒後的石頭卻愛上了出遊,一次次近似癲狂的瘋跑,讓石頭找回了丟失已久的快樂,看着石頭日漸開朗起來的小臉,衆人懸掛的一顆心也放下了。

聽完石頭的故事,我的心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震顫。她只不過想有一個家,一個安全溫暖,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的家而已,爲什麼就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老天都不願意給予?這也難怪大家都那麼疼愛石頭,這種心疼,是發自內心的。我流着淚和老公說:從今以後,讓我也來一起疼愛石頭吧。

但是,這個願望,老天依舊沒有如願。

有消息說,單位需要一位到山區支邊的人員,具體是誰還沒有定論,但人員就定在老公他們的辦公室。就在大家心裏惶惶然的時候,支邊人員竟出乎意料的定了下來,是石頭!大家愕然。石頭給大家的解釋,竟然是那樣的讓人心疼:我沒家沒業的一個人,就我吧!善良的石頭替大家擋下了這一劫,只因爲大家都有家室,而她沒有。

我們幾家商量着給石頭辦一個歡送會,就定在和石頭第一次見面的那家飯店。那天很熱鬧,大家哭了笑,笑了哭,叮囑了又叮囑,幾個大男人替石頭準備了足夠一年用的電池,爲的就是讓喜歡拍照的石頭,拍好看的照片。幾家女人爲石頭準備了一大袋子的化妝品,爲的讓漂亮的石頭再漂亮一些。石頭眼裏噙着淚水,哭笑着說:你們這是幹嘛啊?好像我這一去就回不來似得。話沒說完,就有無數雙手去捂她那張烏鴉嘴。。。。那晚,人們喝的爛醉,大夥哭笑着說着不想分離的話,淚水淌在臉上,溼了又幹,幹了又溼。記不清那晚是怎麼回不去的,早上石頭走時,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沒想到這一走竟成了永別,那一晚的狂歡,就成了和石頭最後一次的相見。

每隔幾個星期,我們就會收到來自大山那邊的郵包,幾家人就會聚到一起,一起分享來自遠山那邊的想念。照片中的石頭又黑又瘦,但臉上卻洋溢着快樂的笑容。而趴在樹上的石頭,就像是一個小猴子,卻是一個快樂的猴子。每當看過照片,老公總是陷入常常的不語中,我深深明白與懂得,老公是在心疼與想念着石頭。石頭用她一個人的無私,換來我們幾家人的相守與幸福。暗地裏,我們幾家的女人商量過,等石頭回來後,我們大家要給石頭一個安全幸福的大家庭,在這個大家庭裏,永遠都不會再讓石頭感到孤單。

爲期一年的支邊眼看着就到期了,大家日盼夜盼,掐着指頭細數着和石頭見面的日子,眼看着就到了,我們卻提前接到了接站的通知。急急忙忙的幾家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相約來到單位。在單位的大院中,一輛大巴車掛滿白花黑色挽幛停的停在院中央,十幾個穿着整齊校服的孩子手裏捧着十幾塊奇形怪狀的石頭,齊刷刷的跪在地上,身後站着他們低聲啜泣的父母,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淚水肆意。我環視一週,唯獨沒有石頭的影子,預感到事情的不妙,我瘋了一樣抓着每一個人得手大聲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石頭呢?石頭呢?啊?說話,石頭在哪?

一位像是老師的人站出來,痛哭流涕地說:山洪下來時,石老師爲了救這十幾個孩子,用自己的身子頂住門口,爲這十幾個孩子贏得了寶貴的逃生時間,可是石老師再也沒有找到。這些石頭,是石老師生前帶孩子們撿的,也是石老師最喜歡的,今天,我們是來護送石老師回家的……

瞬間,大家一衆癱倒在地,一下子感到天旋地轉,天啊,石頭沒有接到,卻接到了石頭的遺物。那一袋袋送給石頭的禮物,砰然間爆裂,濺落滿地。一年前,石頭在離去時的一句玩笑話,在眼前卻變成了血淋淋殘酷的現實。臨行前石頭的音容笑貌,如昨般還歷歷在目,那銀鈴般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迴響着。

捧着石頭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兒歪着頭嬌笑着,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深深的渴望,對家的渴望,對幸福的渴望,對溫暖的渴望。而對於石頭的安放,我們幾家人達成了協議:輪流安放。爲的就是能讓石頭有一個家,一個充滿安全,溫暖,幸福的家。

石頭,就這樣走了,悄無聲息的走了,留給我們卻是無盡的想念與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