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桑拿天散文

又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日子，三十七八度的高溫，足以熱得人休克。水泥地面被毒辣的陽光曬得滾燙滾燙的，花兒也被曬蔫了，樹葉曬得耷拉着，大黃狗熱得伸長了舌頭，一副煩躁不安的樣子，好像誰要敢隨便招惹它一下，它就會咬誰一口。家家戶戶的電風扇旋轉個不停，只是吹出的都是熱風。這樣的天氣，不管是戶外還是室內，到處都是熱浪襲人，說是桑拿天，是毫不誇張的。

只是今年的桑拿天對於我們來說，不再令人恐懼，不像2013的夏天，讓我熱到瀕臨崩潰。去年的夏天，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熱”。三四十天滴雨未下，每天的氣溫高達三十七八度，甚至更高。對我來說，盼下雨降溫遠比渴望中鉅獎急切。白天還好，一到晚上，我們就如同置身於蒸籠中，在桑拿房一般的臥室裏睜着眼睡覺。用涼水抹過幾遍的涼蓆即便看似有股涼意，其實還是餘熱未消。我們就這樣在牀上翻來覆去，折騰大半夜後，才得以淺睡一兩個時辰。醒來時，整個人粘糊糊的，渾身散發着一股餿餿的氣味。人肉包子，就這樣蒸熟了。碰上那樣的桑拿天，我都快要發瘋了。

我家的房子一天到晚被陽光包圍，從早上烘烤到太陽西下。由於無遮無攔，沒有廕庇，樓房的牆體和樓板被陽光肆無忌憚地照射着，所以我家比別的人家更熱。樓頂的預製板完全可以煎熟雞蛋。有一回，我到樓頂曬東西，下來後我故意對孩子撒謊：“哎呦，我的腳板痛死啦。”我還故意一瘸一拐，好像腳板不能落地似的。孩子見狀，她有點慌了，連忙問我：“媽，你怎麼啦？”“我剛纔去樓頂曬東西，忘了穿鞋，我的腳板被預製板燙得起泡了。”我竊笑着回答孩子。“快坐下，讓我看看。”孩子心疼的樣子讓我既感動，又覺得好笑。她還真的以爲我的腳被燙傷了呢。孩子相信我的惡作劇，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那牆體用手摸一下都感覺好燙手，就更別說被火辣的太陽曬了一整天的預製板了。可想而知，樓上的臥室是斷然不能睡的，樓下的小臥室也只能將就着睡了。

由於全球氣候變暖，夏天也越來越熱。以前一家人睡在小臥室裏，倒還可以睡個安穩覺，後來也不行了。小臥室是在樓房旁邊蓋的瓦屋裏，由於做生意的需要，我們把那間屋子用隔板隔成兩間房，前面稍大的用來做門面，後面狹小的部分做臥室。小臥室太小，裏面僅僅只能擺放着一張簡易牀，還有一張竹牀板，一臺電風扇，有時是兩臺。我們一家三口在這裏度過了那幾個雖然也有點熱，但還能扛得住的夏天。小臥室的北面有扇小窗，起風的時候，房裏還是挺涼爽的。直到前兩年，夏天的天氣越來越熱，看到孩子睡在竹牀上，大汗淋漓，頭髮溼漉漉的，我就心疼。但那時的我們也只能咬着牙挺過酷暑。

後來，孩子的姑姑家買了空調，我就要孩子睡到姑姑家去，反正姑姑家離我家不遠，相隔不過一里地。我們大人熱一點無所謂，不能讓孩子繼續跟着我們苦下去。

孩子終於不用再受高溫的煎熬了。我們呢，面對價格不菲的空調，也只能在心裏想想而已。白手起家的我們，原本就活得挺狼狽，早年因爲建房而負債，爲了還債，只能過節衣縮食的日子，更別提置辦大家電了；後來等欠款還清了，孩子求學又得花錢了，自然也不敢有絲毫懈怠。在農村做農活的人別想賺得盆滿鉢滿，除去日常生活開支和人情客往，能留在衣兜裏的錢不多。我們沒能力去享受，自然也不敢去享受。天太熱，我們除了慢慢熬，便只能寄希望於一個又一個來年，希望來年風調雨順，農作物價格好，手裏有點餘錢了也買空調去。

早些日子，看到別人紛紛買了空調回家，我在羨慕的同時也憤憤然，也對即將到來的桑拿天心生恐懼。這讓我不得不想起去年的桑拿天是怎麼折磨我們夫妻的。每天一到傍晚，我就要把房裏的窗戶打開，把電風扇對着窗外，讓它扇上幾個小時，我想借此辦法把屋裏的熱空氣排出去一點，其實這樣做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房裏依然很熱，讓人不敢久留。爲了給涼蓆降溫，我把早就準備好的涼水用來抹涼蓆，只是抹過三遍後，依然不叫涼蓆。睡前，我把十幾瓶冰鎮好了的用礦泉水瓶子裝的冰水拿到房裏，對着風扇吹，當冰凍的水慢慢融化，屋裏纔有了一絲涼意。趁着這股涼意未消散，我們夫妻躺在用涼水抹過但還未乾透的`涼蓆上才能小睡幾個小時。等冰水變成溫水，我們又被熱醒了。這樣的煎熬持續了很多個夜晚，直到天氣轉涼，我們才得以告別那令人抓狂的日子。

想到這樣的高溫天氣又捲土重來，我就怕。我不由得埋怨老公，數落他無能，讓我跟着他在這樣的高溫天氣裏活活受罪。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來氣，我甚至覺得這樣活下去沒意思，太窩囊、太憋屈。孩子要讀書要上大學怎麼啦？難道我們就不能爲自己也想一點點，也享受一下生活？一臺空調買回來了又怎麼啦？難道會窮到要我們去乞討不成？買了空調，孩子就不能讀大學了嗎？我們的日子還過不過？我一口氣說了很多，我就是要刺激他，刺激他把空調買回來，別再讓自己遭罪。其實我也知道老公不是個自私的人，他之所以遲遲沒買空調，也不是狠心，不是不想買。早些年不買空調，那是因爲要還債，不想當賴皮鬼，就只能刻薄自己；這些年不買空調，是因爲考慮到孩子讀書要花大錢，不能一有困難就找親人借，他是男人，更在乎自己的面子。我之所以說那麼刺耳的話刺激他，就是因爲我受不了這麼熱的天，我相信他也一樣，也受不了。白天在地裏幹活，原本就累得夠嗆，原本就流了夠多的汗，到晚上了還無法睡個踏實覺，還要在煩惱與無奈中熬過這樣的夏夜，這樣苦巴巴的日子，是個正常人都會消受不了。他又怎會不願意去享受清涼的滋味呢？老公沒有回敬我，他就這麼沉默着。雖然我的話有點尖酸刻薄，但也不是毫無道理，他可能覺得人活着，過於刻薄自己也不是明智的活法，我的話並不是一派胡言，他可能聽進去了一點。

第二天早上，老公很認真地告訴我，他決定去電器商場看看。我知道他終於下了決心，他也想改善生活的品質了。這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這幾天又迎來了一年中最熱的日子。又是一年桑拿天，只是我不再恐懼，不再煩惱，不再憤憤然。空調讓我們在夜晚免於高溫帶來的蒸煮，讓我們睡得踏實、香甜。前面的路還很長，生活也同樣有點苦累，但我再也找不到藉口怨天尤人。生活可以簡單，簡單到一輩子不曾吃過滿漢全席、山珍海味；簡單到一輩子不曾出過遠門、不曾遊山玩水；簡單到一輩子不曾佩戴金首飾，不曾親眼目睹何爲鑽石；簡單到一輩子不曾穿過綺羅綾緞、不曾體驗什麼是高端大氣；但生活不可以過於沉重，沉重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都要氣喘吁吁。人生苦短，在善待他人的同時，我們也需要善待自己。我們終於都明白了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