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草散文

我一直都覺得我心裏住着一個小女孩，她穿着潔白的紗裙，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對我說，她相信世界上所有的童話。

所以，城隍廟市場門口那個在寒風裏擺着小攤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

躲在存車處的欄杆下，小小的半米左右的木托盤，擺滿了一小簇一小簇幹黃的草球。邊上擺着一張寫着“神奇草”三個黑字的照片，照片上的植物如蒲草般碧綠伸展，還有一朵白嫩的小花蕾伏在那伸展的葉片上，突兀得象商場裏賣的鮮活欲滴的假花，緊挨着那個“神”字。

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一個看那個攤位一眼，那個賣主和那些枯黃的草球一樣在越來越暗的夕陽裏寂寞着。他坐在他的神奇草後面，黑色的棉大衣一直裹到了他的膝蓋，一雙不知道穿了什麼樣子鞋的腳就隱在那張有着美麗花朵的照片後面。他的臉象他的神奇草一樣枯黃，有着深深的皺紋，鼻尖凍得有點發紅，一雙手縮進棉衣的袖口，相互交叉着摟抱在胸前。那雙老年人特有的有點混濁的眼睛充滿期待地望向來來往往的人。

我的駐足讓他的眼睛瞬間一亮！他望向我，卻沒有起身，也沒有將胸前摟抱在一起的'雙手抽出來，眷戀胸口那一點溫暖吧。

我忽然覺得若是他面前的草球全部都伸展開碧綠的枝條，開滿美麗的花朵，那張臉是不是也象那草一樣伸展成平滑、紅潤、生機勃勃？

我說：這是什麼花？

他說：這是神奇草，長生不死花。

我說：怎麼養呢？

他說：就放在水裏泡着，一個星期它就會長出根來。

我說：那給我一棵吧。

他這才忙不迭地站起來，一雙手分開來，左手拿塑料袋，右手從托盤裏拿草球，卻是各個堆裏拿了三棵：兩塊錢一棵，五塊錢給你三棵吧，一棵開白花，一棵開黃花，一棵開藍花，混在一起好看。

我說：真會開花嗎？

他一連聲地說：會會會，你養六個月後就會開花了。

向我遞草過來的左手，粗糙的手背乾裂着，縱橫交錯的口子，指甲縫裏全是黑黑的泥垢。右手接過我的五塊錢，迅速塞進他的棉大衣口袋，好象怕放慢了，那錢還會再被我收回來一樣。然後他又坐回他的攤前，保持着之前那一副抵禦寒冷的取暖姿勢，不放棄的眼神望向每一個路過的行人。

我把這三棵裹着塑料袋的草球放進了包裏，之後就忘記了它們的存在。

好多天後，天天去我包裏找口香糖，發現了這三棵草球。他象發現了什麼新鮮事物，舉着它們問我：媽媽，這是什麼？我說：這是媽媽買的神奇草，泡在水裏就會活過來。天天說：那我們快泡吧。

他找出一個大玻璃瓶子，一股腦把三棵草球都扔了進去，沒一會，那枯黃的草球居然真的慢慢伸展了，且有一絲絲變綠。

天天激動地大喊：媽媽，它真得活了！

接連幾天，那草球越伸展越大，擠擠挨挨地將玻璃瓶子裝得滿滿的，葉片也越來越綠。

天天說：媽媽，它們長大了，這個瓶子住不下了。

他把它們分開來，裝進了三個玻璃瓶子，擺在了他的書桌上。那草球綠瑩瑩的浮在水裏，只是葉片伸展到最大限度，便再不變大。不再長大的草球，漸漸讓天天失去了興趣，他在某一天往瓶子裏續水後問我：媽媽，它們會開花嗎？

我遲疑了一下：不會。

腦子裏忽然浮現出那個賣神奇草的攤主的臉，他用那麼篤定的口氣告訴我，那草會開花，而且是五顏六色的花。我那會兒是相信他的吧？即使被別人說成傻，我還是寧願相信那草會開花。

後來，那草球的葉片開始一片片的斷掉，漂在水面上，斷到草球越來越小，小到實在不象樣子的時候，我把它們倒進了垃圾筒。

天天問我：我們把神奇草養死了？

我說：是，都怪媽媽不會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