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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重回下水綠楊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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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期間,夫人帶着小外孫從上海來寧波鄉下喝兩個晚輩的喜酒。趁中間休息的一天,女兒和女婿要帶我們去一次東錢湖畔的下水綠楊嶴。夫人雖然是地道的上海人,可在那個年代也曾經去江西的大山裏插隊落戶戰天鬥地生活了許多年,對山區有一種心理上的排斥感;而我從小就生活在離東錢湖不遠的下應柴家,覺得當年已對東錢湖非常熟悉,說要去那裏玩,興趣也不是很大。然而,女兒他們說今非昔比,那兒已經建設得非常非常之好,況且兩個小外孫興致極高,我們當然不能掃大家的興。於是,女婿就駕着那輛嶄新的“雷諾”越野車出發了。

幾十年重回下水綠楊嶴散文

車子拐下鄞縣大道,很快就到了東錢湖邊。沿湖而建的環湖公路算不上寬闊平坦,實在是曲折盤旋,峯迴路轉,再加上還有兩處隧道,倒也平添幾分情趣。車窗外山環湖,湖映山,綠樹碧水,山水相連,鳥鳴樹梢,魚躍水面,看得兩個小傢伙指手劃腳,目不暇接。我們走的是東岸,在我以前的印象中,這兒要比西岸荒涼得多,可眼前的景象卻完全與我的想象大相徑庭。沿途新建了不少遊樂場:山莊、果林、垂釣涼棚、遊艇碼頭應有盡有,湖灘、道旁停滿了各色汽車,狹窄的公路顯得那麼擁擠,寂靜的山野處處熱鬧非凡,不能說遊人如織,也稱得上熙熙嚷嚷。我們的汽車左避右讓,開開停停,中午時分好不容易纔到了目的地——綠楊山莊。

聽我女婿說這兒是他同學的哥哥投資上千萬開發的休閒山莊,同學在這兒做主管,女婿已預定了座席。可沒想到,我們晚到了一步,這兒已是賓客盈門,座無虛席。那同學見我們到來面露難色,只得建議我們先到莊園走走,然後再入席,這下正合兩個小傢伙的心意,可謂兩全齊美。

於是一行六人沿着陡峭的山路拾階而上,見山坡空地上有幾頭小黃牛和山羊在悠閒地啃着青草,調皮的小外孫一溜煙就跑了過去,想和小牛玩耍,我連忙追上去抓住了他:“這是牛,要頂生人的。”突然傳來“哞!”的一聲牛叫,才讓這上海來的小子止住了腳步。路邊是一條小溪,溪邊長滿了刺柴、野草,涓涓溪水時而在卵石縫中輕輕低吟,時而從高處奔流直下放聲歡唱,不知名的小草隨風搖曳,好像在爲小溪的歌聲鼓掌,星星點點的野花散落在百草叢中,猶如一張張稚嫩的笑臉。

“外公,你看,那兒有大白鵝。”大外孫指着遠處池塘裏悠者悠者地漂游着的一羣白鵝高興地叫了起來,才三歲的小外孫看着真正的白鵝,竟然背起了古詩:“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雖然發音不甚準確,卻也韻味十足。

路旁是山莊主人開闢的一個個果園:“杏林”“葡萄園”“櫻桃圃”“水蜜桃”“香水梨”......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花團錦簇,有的碩果累累,也有的“蓄勢待發”。果樹下還餵養着雞、鵝、鴨等等家禽。

這些家禽在果樹下悠閒地覓食散步,周邊圍的是竹籬笆和鐵絲網,一隻公雞不知怎麼從裏邊鑽了出來,大搖大擺地漫步在山道上,大外孫突然在他媽媽身後叫了一聲:“媽媽,大公雞!”我女兒一聽連忙回頭,嚇得“花容失色”,夫人趕緊上去趕走了公雞。因爲大女兒小時候曾被鄰居家的公雞啄得眼角流血,到如今仔細地看,還留有疤痕,所以總是“談雞色變”,外孫知道有這麼回事,看來是用大公雞故意作弄他媽(頑皮之極}。這邊還在埋怨大的,那邊小的卻不見了,我急忙四處尋找,那小子居然爲追趕一隻在籬笆裏邊覓食的母雞跑上了果園的岔道,母雞在裏邊逃,他在外邊追,自覺不亦樂乎,全然不管離我們越來越遠......

看看時間不早,好說歹說,好容易將兩個小傢伙領回了山莊餐廳。

餐廳就建在依山傍水的一塊寬曠之地,其佈局之精美,可以想見主人一定花費了不少心計。潺潺溪水由南側流經東首,將餐廳抱在懷裏,引一支流,穿過暗溝,在廳內匯成一個微型池塘,木製的仿古水車吱吱啊啊地轉個不停,似乎在吟唱那千古不息的山歌;紅色的、黑色的、灰色的大小魚兒在清澈見底的溪水中成羣結隊地爭搶着孩子們丟下去的麪包等食物。毛竹、雜木搭建而成的通幽曲徑,別具一格的亭臺樓閣,令人耳目一新;東一搭、西一間,錯落有致的大小餐廳,在綠樹映襯下的那些藤椅、石桌更增添了山鄉的厚重淳樸,久居鬧市的人們,來到這兒沐浴着初夏的陽光,任帶有陣陣清香的山風輕拂,即使是吸一口空氣,也會覺得是那麼的甘甜爽心。

上菜啦!女婿點了滿滿的一桌菜:白斬的鵝是山莊自己養的,青條排魚是東錢湖裏剛捕到的,紅燒竹筍是後山竹園新掏的......用現代時髦話說:這一桌全是綠色、有機的時鮮菜。

酒足飯飽,我們想到湖東岸去玩一會兒。由於女婿喝了酒,就由女兒開車了。不料天不作美,霎時間狂風大作烏雲密佈,雷聲隆隆,遊湖的計劃只得作罷。

坐在返城的車內,看着車外狂風暴雨,我不禁想起了幾十年前第一次去下水的情景。

那時,我剛成爲人民公社社員不久,好多農活還在學習階段,比如耕田、播種、搖船等等,用當時的話來說還是個“半勞力”。

雙夏(那時又叫三搶:搶收、搶種、搶管)結束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以後,生產隊都會組織社員外出割野草,割回野草與河泥捅在一起埋入萬斤坑經過長時間的發酵作爲冬季作物(麥子、油菜等)的肥料。由於大家都在割,附近的野草很快就變得少而又少了,於是好多人就搖着船到東錢湖周邊的山上去割野草了。

我第一次去下水綠楊嶴就是隨着大家一起去割野草。

一起去的大約有男女老少七八個人,天剛矇矇亮就打點行裝開船動身,身邊帶的除了割草用的土司、扁擔、鐮刀外,還有吃的糧食、小菜和住宿必備的席子,單被,因爲要割滿一船野草得在湖邊住上二三天。船行內河時由我們半勞力和婦女搖櫓,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莫枝,過了堰壩,呈現在眼前的是一望無邊的浩瀚湖水,早就聽說東錢湖有十八里湖面,沒想到竟是那麼遼闊。那時我們都乖乖地坐在船的底部,將搖櫓的重任交給了既有經驗又有力氣的壯年社員,沿着陶公村,繞過蚌殼山,可就無風也起浪了,船兒像搖籃一樣不停地搖晃着,茫茫湖面,遠望四周全是高低起伏的羣山,我們要去的下水村又在哪兒呢?“這是郭家峙,遠處是韓嶺市,過了這有石塔的山口再往裏搖一段纔是下水。”一位老農蠻有把握地告訴大家。船過了山口,風浪明顯地小了,下水村已遙遙在望,大家就開始準備勞動工具啦!

下水村坐落在一個小山坳裏,看起來村莊不大,高高低低依山勢而建,大多是亂石牆面,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和卵石路崎嶇錯落,村中處處流淌着清澈的溪水,山民們樸實而好客,見我們這些割野草的鄉下人(湖邊的人們喜歡把我們稱作鄉下人)睡在他們倉庫的門外,就主動打開大門讓我們到裏邊睡,以避風擋雨。當我們想喝水時,他們都會異口同聲地說:“山那邊的小水塘的泉水最好了,清涼甘甜,夏天裏我們這裏家家戶戶不燒水,就喝它。”此泉確實名不虛傳,那水的味道比如今的礦泉水好上不知多少倍。

事有湊巧,我第一次出外割野草,去的時候還是萬里無雲,第三天一早起來就烏雲密佈,狂風大作,眼看一場大雨就要傾盆而下,趕緊回家吧?可這風急浪高,誰敢在深不可測的十八里湖面上冒險行船呢!不回家吧?帶來的糧食吃了中飯就沒有了:這真叫“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那時又沒有公路根本就不通汽車;沒有電話更談不上手機......多承當地的老鄉借給我們不少糧食,見我們要派一個人步行回家又借給我們蓑衣笠帽,總算解決了燃眉之急。

那時下水村的老鄉生活比我們更困難,聽聽那時下水村兩位老人的對話就可想見山區之閉塞。(時隔三十多年我還記憶猶新)在山腳下,有兩位老人在放牛:一位老漢自傲地說:“我活了那麼多年,什麼地方沒去過。”另一位問“你去過哪裏?”“韓林、郭家峙,我還去過莫枝呢。”“你去過寧波嗎?”那一位大聲地問,“你怎麼不說外國!”老人理直氣壯地回答。......是啊,那時從下水到寧波對一位老人來說,簡直是去外國。

汽車很快就回到了寧波,我的思緒也一下子回到了眼前。

是啊,這短短的幾十年,滄海桑田,日新月異,山區大變樣,寧波也真的快趕上外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