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過的孩子的經典散文

我教書呢，也有些年頭了，學校先後也換了好幾個，八零後、九零後都教過，甚至零零後的孩子也有接觸。雖然教了那麼多年，但基本屬於那種被動地隨考試指揮棒而行動的一類，感覺算不得一個有思想的人。不過，對於到底要教孩子什麼，怎麼教，到底要把孩子培養成什麼樣的人，能不能如願教好孩子，碰到問題怎麼處理，說實話，這麼多年來，要說完全沒有心得，也不合實情，但因爲一直疏於記錄，懶得整理，至今也難以拿出比較系統的觀點來，這的確是件令人汗顏的事。

大概是性格的原因，我與學生並不太親近，屬於若即若離的一類，即使是當班主任，即使是告誡自己要深入學生內心世界，依然如此。我教過的孩子們大都有過抱怨，說我很好但難以親近，甚至我曾經非常器重的學生，也有同感。

因此，現在要說這個話題，我是很有些忐忑的，我恐怕自己說的會和事實有出入。但既然要說，我便說幾個記憶中印象較深的吧。

印象最深的大概要推一位劉姓學生，那時他正讀初一，而我也剛剛當上老師。我顯然經驗不足，純粹要靠在教學實踐中慢慢摸索，而讓我非常高興的是我能碰上像他這樣的優秀學生。他個不高，長得白白淨淨，清清秀秀，字寫得極好，聽說他喜歡練任平的字，若拿字帖比對，不說亂真，也的確是有幾分神似。據他說，他有兩兄弟，哥哥學習不好，已經輟學了，父母也僅僅讀過初中，文化不高，在家裏種田，家庭經濟條件不好，可以說是很拮据的。最初記住他，是因爲他的作文，題目不記得了，大意是講述自己沒能考上重點中學的孤憤和失意，內容倒不能說有多特別，但其中流動的情感就像滔滔江水，時而憤激，時而溫和，時而悲憫，時而豁達，時而尖銳，時而痛惜，總而言之，讓我大感意外。我不能想象一個初一的學生怎麼會有那麼複雜的情感，看起來眼眸是那麼清澈，那麼單純的一個孩子，他不應該會有這種不符合他年齡的心情啊。後來的每一篇作文，他都會帶給我這種驚訝，我發現他的思想已遠遠超出他的同齡人。也許是由於我在辦公室忍不住的誇讚，我記得，幾乎他的每一篇作文都被一位初三的老師借去當範文，回來又一陣猛誇，說同學們嘖嘖稱奇呢，只可惜，我沒有把他的作文留下來。我當時沒什麼教學經驗，有時會被學生急哭，他還會在作文中安慰我，說沒關係，我們一同進步，後來我在全片統考中排名第一，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議，其實，我很清楚，沒有那些像他一樣的學生，我怎麼可能取得那些成績。我由此知道，一個好老師是需要好學生來成全的。難怪有人要感嘆，集天下英才而育之，是人生之大幸。

另外一位大概要算十年後那個姓匡的女生。這是一位長得極瘦弱、膚色白皙得像是貧血的女孩。這個女孩成績很好，尤其是語文學得好，作文寫得有些瓊瑤的味道，多愁善感，描寫細膩，原本簡單平常的事情，一到她的筆下便顯得優美動人、引人入勝。我改她的作文也甚是認真，我依然記得，改她的作文完全不覺得是件辛苦的`事情，相反其樂無窮，甚至那些批語都顯得特別有意思。而在那以後，我似乎再也沒有那麼認真那麼享受作文批改了。我教了她一年半，這一次我吸取了之前的教訓，在我離開那學校時，我說，把你作文本留給老師做個紀念吧，她很爽快的答應了。當我把這些寫得娟秀的作文本讓後來的學生看的時候，學生們都很震撼，他們想不到，竟會有這麼整潔的作文，而且不止一篇，幾乎篇篇如此，篇篇堪稱佳作。我曾問過她，是不是家裏書特別多，是不是父母也愛看書，是不是從小便讀過很多書，要不然怎麼能寫出這麼有文采有思想的作文來。因爲我總在班裏將她的作文當範文，她很自然地成了班裏的小明星、小才女，很自然地成了大家羨慕和學習的榜樣，因爲她的關係，班上學習語文的氣氛非常濃厚，後來在全市舉行的語數外聯賽中，獲獎人數在全市同類學校中名列第一。我藉此知道，榜樣的力量，無與倫比。

而現在，我卻碰上了一個讓人非常棘手的學生，她的智力應該不比前兩位差，但和前兩位不同的是，這位學生除了語文成績不好，其他各科都很好，甚至個別科目可說是非常優秀的。我是這個學期接手他們班的教學的，在開學的第一週，我感覺非常不錯。但很快我便發現了異常，有位學生總是用手遮臉，並且無論何時何地總是保持同一姿勢，上課這樣，下課還是這樣，甚至走在路上還是這樣。而且不翻書，不看書，不做筆記，不做作業，甚至也不考試。常態就是趴在桌上，而且桌上總是堆積如山滿桌狼藉。我曾試圖問她這麼做的原因，她只是強調一點說不知道寫，也不想寫，她說她根本不想學語文，看到語文就煩，就頭疼，再說便哭，說要我別管她，把她當空氣。我問她爲什麼，她說不爲什麼，就是不喜歡。我問她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她說已經有兩年了，前面兩位老師也是這樣問過她，後來也不再過問干涉她了。她說不是針對我，真的不是。我和她溝通過很多次，上課也特別關注她的動態，偶爾也有好點的時候，但還沒等你開心一刻，她又很快故態復萌。我也曾試圖和她的父母溝通，但都沒有說出所以然來，只知道這個孩子會有這種類似強迫症的表現大概和她父母的離異有關，此外也不得要領，別無良策。班主任說，她有心理障礙，而且很有些時間了，上個學期基本沒考完一場試，總是這樣，只要有一門感覺沒考好，後面的就都不考了，而語文往往是考第一場。明年中考她能否正常考完，心裏根本就沒底。要我別管她，說弄不好會出大問題。但我總是放不下這位學生，如鯁在喉，很不自在。因此，從教多年的我，第一次有了碰上釘子戶的感覺。我也由此知道，教育是個大難題，我們也會有無能爲力的時候。說教師是靈魂的工程師，實在受之有愧。

唉，到底是我沒有與時俱進，還是這個社會越來越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