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柴根魚散文

小時候，我生活在蘇北的沿海灘塗地區，鹽鹼地只能夠生長海英菜和鹽蒿等植物，就連生命力極強的柳樹也不難以生長，而水濱以及低窪的地方則大多生長着柴（家鄉對蘆葦的叫法），爲貧瘠的大地填補了綠色的空白。

沿海地區，水系發達，溝河港汊縱橫交錯，但水位一律隨着潮汕的變化而升降。退潮時所有閘壩打開，河水衝進港汊，似脫繮的野馬一般，隨着海水一瀉千里，瞬間就無影無蹤；漲潮時看管閘壩的人又迅速地閘門放下，阻止海水進入內河，而內河又開始蓄積從上游而來的淡水，從而保持了河水的清澈和水位。

如此往復的河水，清澈而甘甜，也漸漸地淡化了水系範圍內的土壤，使得生長其中的柴逐漸得以瘋長，並不斷地擴張自己的領地。特殊的河水變化情況，使得河水裏魚兒不僅品種多，數量也非常大。許多在星級賓館裏現在都難享受到魚兒，在當地卻常常無人問津，更不要說去吃了，比如灘虎龍、鰻魚等魚兒，就一直如同處在冷宮裏皇妃一般。

而事實上，灘虎龍的肉質細膩潔白，口感十足，但因爲其長着蛤蟆眼，泥鰍般的皮膚的身體還長着四個爪子，拖着老鼠般的尾巴，相貌十分瘮人，就是被人捉在手裏，也會被人生氣地扔出老遠，可人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扔掉的確實魚中珍品。而鰻魚則是因爲一個怪癖被人們發現了，光滑的它清灰的背白色的腹部，表面是十分乾淨的魚兒，可它卻特別喜歡食用動物的內臟，一遇到死去的動物漂浮水面，它們就爭先恐後地就鑽進其腹內，直到動物的屍體全部腐爛爲止，所以生活在沿海地區的人們，看到鰻魚就噁心。

但，有一種魚兒卻爲它憋氣。我不知道它源於海水還是淡水，只曉得在鹹淡水交接的水域裏特別多。它小巧玲瓏的身體不過五公分，卻擁有五彩飄帶般的尾鰭和側鰭，長得如同金魚般豔麗的鱗片和划水（魚鰭），足以奪目。特別是那雄魚尾鰭和側鰭更是發達，竟然超過身體的一倍以上，在水中游動時，恰如七彩絢麗的緞面在輕輕舞動。

人們不喜歡吃它的原因，不是因爲它的肉質不鮮美，也不是嫌棄它太小，而是它那絢麗的鱗片硬而密，刮起來十分費功夫；二是它身上的刺又多又硬，一不小心就會卡喉嚨；三是在那個環境近乎零污染的時代，河水中那些鮮美的魚、蝦、蟹特別多。

由於人們不喜歡食用，很少有人去捕捉它，在加上它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對水質要求很低，繁殖很快，當時河水中這種魚兒特別的多。即使在今天環境污染的情況下，還可以正常生長，到處可見它的倩影。由於它喜愛隱藏在柴的根鬚下，當地人都叫它爲柴根魚。

再次想起柴根魚，是因爲前二天參觀一家水族館，見到好多人在搶購着一種叫做天堂魚的小魚兒，待到我走到近前時，才發現那透明的玻璃缸中游動的就是我們家鄉所說的柴根魚。我諮詢後才知道，這種天堂魚就是由柴根魚繁殖而來，又稱爲中國鬥魚。

小時候生活在沿海地區，海邊的孩子幾乎沒有不喜愛逮魚摸蝦，但即使摸到柴根魚也會隨手扔進河水中。每年的春季，是家鄉的枯水季節，蘆葦蕩中的水逐漸乾涸，好多魚兒大多被水鳥吞食。一旦鳥兒飛走後，水漸澄清，那些聰明的柴根魚再次從柴的根鬚下鑽了出來，一旦遇到驚嚇，又會泥鰍般地鑽進柴根鬚下。每逢這個季節，我們孩童常常將水戽幹，初始並不能捕捉幾條，沒有經驗的人馬上就走了，定然不會有收穫。只有等待半小時左右，一旦淤泥再次沁出水時，柴根魚纔會爭先恐後地鑽出來，去喝新鮮水。每一次都能夠捕捉上一盆，拿回家去喂鴨子，鴨子吃後生的蛋當然就大，蛋黃橙紅。

隨着枯水季節的'進展，蘆葦蕩中那些水域徹底乾涸，表面上那些柴根魚定死無疑，可它在柴根下卻安然無恙，如同進入休眠期一般。

人們不吃柴根魚，倒不是說不喜愛柴根魚。生活在農村的人，很少有人去餵養什麼觀賞的金魚，倒是有好多家庭會去養上柴根魚，不是它有豔麗的外表，而是它有着一種神奇的功能。

小時候，我也曾經養過柴根魚，也可憐了那條柴根魚，只把它養在一個糖水罐頭的玻璃瓶中，只喂少許的飯菜，但它卻頑強地活過了幾度春秋。那是一條雄性的柴根魚，身體只有二公分左右，而其尾鰭和側鰭卻超過身體，宛如一條色彩豔麗的金魚，奪人眼眸。

剛開始，柴根魚從自己生活慣了的蘆葦蕩中屈居小小的罐頭瓶裏，上躥下跳，見到人時更是像狐疑的狼一樣，團團轉。投進任何食物它都拒絕食用，每天要爲它換幾次水，大約是經常爲它換水而沒有傷害到它的緣故，一個禮拜後，它膽大了許多，見到人不僅有恃無恐，還專門從水草後轉悠過來，用嘴親吻着瓶壁表示友好。對我投進去的食物更是大口小口地吃個沒完。

那時候，我居住的房屋是標準的草房，房間裏只有一個很小的窗戶，爲了更長時間去觀賞它那飄柔豔麗的身影，我將它放置在那個窗臺上，每天見到陽光的它挺感到興奮，時常浮上水面去曬太陽。春賞燕剪春風，夏聽蟬鳴知了，秋觀靜幽月華，冬品玉樹瓊枝，相對舒適舒適的環境，雖然沒有長得高大，到也沒有瘦去多少。

夜晚時，即使將煤油燈放置其旁，它也靜靜地浮在一個位置，一動不動，別看它睜大着眼睛，即使你用手去靠近它，它也一動不動，其實它早已走進了清夢之中。每天的早晨，一見到光亮，它就沿着瓶壁不停地遊動着，去尋找自己的殘羹冷炙，從它眼神中不難發現，它一直如同籠中的鳥兒一樣，尋找自己迴歸河流的出口，儘管無數次的失敗，它還是從沒有放棄過。從這一點看來，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或許是錯誤的。

別看小小的柴根魚，它卻有着氣象預報的功能。有一天早晨，剛剛起牀的我，就看見它浮在水面上一動不動，膚色也變得淺了許多，由於我急匆匆地要去上學，也沒有過問它。到我中午落湯雞一樣回家時，發現它不僅膚色恢復正常，而且十分愜意地在瓶中游動着。經過多次觀察，每當天氣要下雨或者飄雪的前二天，都會到在水面上發呆。這也成爲許多家庭喜愛養柴根魚的主要原因。

看着擁有美麗外表的柴根魚，卻也擁有兇狠的一面。看到它在罐頭瓶中孤孤單單的樣子，我曾經可憐地捉了幾條小魚和它作伴，可沒有想到的是，小魚卻人間蒸發般地逐漸失蹤。就在我奇怪的時候，一個偶然，我發現它正在吞噬一條小魚，才知道它不僅是食素而且食肉，也有着兇殘的習性。

雖然普普通通的柴根魚，卻曾經給我帶來了童年的很多快樂，也爲我預報了天氣即將產生的突變，這也是我無法忘卻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