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燕子留個窩散文

母親回家了,雖然我極力挽留她在我這裏多住幾天，但是她依然堅持要回家，說父親肯定照顧不好家裏的小侄子，菜園裏的蒜薹好幾天沒有抽，怕都老了,還有大花貓、獅子狗也不知道父親餵了沒有？

母親操心的事情很多，也不習慣城裏的生活，上樓下樓很麻煩，她身體不好，下樓梯腿都打顫。我不再多說什麼話了，默默地送她去坐車。

母親說我越來越瘦了，催促我要記得去醫院看看，是否生病了，爲什麼不長肉呢？母親說我以前胖的時候很好看，現在太瘦，臉上沒肉，顴骨高了，不好看。

我嬉笑着和母親說：“就要這瘦的效果，現在城市流行骨感美呢！”

母親撇撇嘴，白了我一眼，說道：“等孩子放假了，回家多住幾天，家裏柴鍋做出的飯養人，一定能讓你吃胖起來的。

母親坐上車走了，我的眼睛酸酸的。步入中年，感覺自己變得越來越傷感了。尤其回鄉，看到村裏那些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心總是沉甸甸的，有一種無言的痛楚。

母親常常提起兒時的我們，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每一次說到我們小時候的事情，母親總是痛並快樂着，先說苦日子的難熬，後說我們調皮的軼事，然後自言自語說自己老了，頭髮都白完了。

看到母親的白頭髮，我的眼睛瞬間就溢滿了淚水，在眼眶直打轉，那滿頭的白髮實實在在證明，母親老了。

前幾年南水北調工程開始，母親說我們就要搬遷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看看已經斑駁的紅磚瓦房，一種溫馨，包裹着全身。

九十年代初期，我家蓋了三間紅磚大瓦房，那會在村裏可風光了，儘管欠人家一屁股外債。但是，這亮堂堂的大瓦房還是讓我們兄妹驕傲了一段時間。新房剛落成不久，一對燕子就在房樑上搭了一個窩，燕子的巢穴，是所有鳥類動物中最漂亮最結實的，一根根細草，被一點點泥巴糊得結實牢固，巢穴半圓形，在新房的第二根樑上。燕子窩建好不久，燕子媽媽就孵出了四隻可愛的燕寶寶，小小的燕子，嘴巴黃黃的嫩嫩的，每天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四隻小燕子天天擠着腦袋，瞪着一雙雙小眼睛張望着外面，等着父母銜回來的食物，那對勤勞的燕子，總會把銜回來的小蟲子口對口地送到小燕子的嘴中。

農村的堂屋就是餐廳，家裏有個四方桌子，我們兄妹吃飯一般都在方桌上，無論是來客的時候，還是一家人吃飯，總會把桌子搬到堂屋中央，然後大家圍桌而坐。

一天，我們正在吃飯，一隻不懂事的小燕子屁股一蹶，一點白白的燕子屎落在了二哥的碗裏，我們幾個笑得前俯後仰，說燕子給二哥加點佐料，我們的嬉笑，讓忠厚的二哥氣得臉色都變了，他隨手找了根竹竿就要把這個燕子窩給戳掉。

二哥拿着長竹竿猛戳燕子窩，小燕子嘰嘰喳喳叫着，一對老燕子在屋裏盤旋着飛來飛去，堂屋頓時亂成了一團，剛好母親端着飯過來，她奪去了二哥手中的竹竿，說小燕子很快就出窩了會飛走的，給燕子留個窩吧，它們飛累了，會回來看看的。二哥只好重新去盛飯，蹲在院子角落裏一個人悶頭去吃了。

飯後，母親找來了一塊四方形的硬紙箱，讓二哥搬個梯子爬上去，用釘子把紙箱釘在燕子窩下邊的棈杆上，開始，我們都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後來才發現，這個紙箱剛好接住了小燕子的糞便，我們吃飯時就不會擔心它掉落飯碗裏了。

到了秋天，小燕子一個個長大飛走了，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一撥一撥的小燕子從我家的房樑上飛出去飛回來，煞是熱鬧。

如今，燕子窩依舊在那個房樑上，方桌上吃飯的五個娃娃，母親的五個孩子，一個個長大了，飛出了新房，飛出了村莊，守巢的依然是父母這對老燕子。他們年年月月天天守候着巢穴，期盼着小燕子能夠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