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麪調料,舔出來的味道散文

有一種味道，只有回憶裏有。

記得小學那會，一分錢能做好多事。零花錢都屬於奢侈。如果有同學拿了一毛錢，無異於鶴立雞羣。又像一朵鮮花，引來無數同學競相跟隨。仿若能聞一下花香也是極好的。

那時村子裏很窮。窮到不用爲吃什麼而發愁，因爲有的吃已經不錯了，能吃飽已經很滿足。

魯西北的老家，主食是煎餅。麪粉那時雖不稀缺，但一週能吃一次麪食，已經算是富裕家庭。

至於說到方便麪之類，簡直如王謝堂前燕，很難飛到尋常百姓家。小賣鋪裏的存貨，好像只爲供應那有數的幾戶人家。

記得有位同學，在三四年級的時候，已經一百多斤。那時肥胖，無異於稀有名詞。雖沒有唐朝的以胖爲美，但肥胖確實能代表點什麼？那就是富裕。

按理說已上小學的孩子，對於禮義廉恥，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倉廩實而知禮節。但在那個年代，物質匱乏。在方便麪的誘惑面前，禮義廉恥，面子問題，早被拋到九霄雲外。

像極了那副漫畫，一條狗，跟隨着味道的飄來的方向，去尋找食物。那時只要胖子買了方便麪，大家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衆星捧月一般，把胖子夾在中間，水泄不通，或成一排，或成一團，根據地形變換着形狀。頗有領導視察的威嚴。

那時的想法很單純，無非是想分一杯羹，滿足一下口腹之慾。那整齊劃一的表情，半張着嘴，唾液腺活動得格外旺盛。眼神都像被控制的殭屍一般，盯着方便麪袋子，隨着胖子的手和嘴來回往復。時不時有人擦一下不知何時流到胸口的口水。

如果有誰和胖子關係要好，真無異於哪一輩子燒了高香。父母給不了的，從富家子弟那裏，完完全全得到了滿足。至於其餘的，像餓狼一般的小夥伴，只能按資排輩兒。按照關係的遠近，不同程度的，或多或少的得到一些寵幸。

甚至連那平時有仇的幾個同學。在那一刻，也都變得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完全忘記了階級仇恨，改變了口風。只爲了討得一口吃食，什麼臉面尊嚴，早忘記得無影無蹤。

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那時的方便麪。最經典的無非是三鮮伊麪，記得再後來還有帶小虎隊卡牌的方便麪。對於大多數人，那些東西無異於天上日月，遙不可及。沒有逢年過節或者特殊事情，是決計吃不到的。

但對於胖子們，每天一毛甚至幾毛錢的零花錢。那些都不在話下。每當胖子們買了方便麪，後邊總少不了破衣爛衫的隊伍，從小賣鋪老闆給他結完帳開始。大家都焦急如焚，等待着胖子開包的那一刻。如果胖子有意拖延，孩子們甚至整和個上午都沒心思上課，因爲心早已被方便麪攫取了魂魄。

當胖子開吃的那一刻，大家都好希望他能早一點吃飽，哪怕能剩下一點點渣渣都無所謂。或多或少，寥勝於無。至少能對得起那長久的等待。

那個年代不時興泡麪，全是幹吃。多數人還是喜歡，把料包打開灑在面上，然後把面隔着袋子用手壓碎，一口一口抓着吃。根據口味兒重寡，有人直接把調料包扔掉，有人可能撒很少一點，有人可能把整包料都撒在裏面。

遇到第一類人，那就有福了。當然遇到第二類，也算小有收穫。當然第三類，也不是一無所獲。怎麼說呢？胖子們很少把方便麪整包的都吃完，即便那天口味很好，也會在邊角的地方，殘存的一些面渣或者材料，這就成了我們這些追隨者的戰利品。

如果胖子心情好，分一些面片給大家，那真如同燒了高香，一頓山呼海嘯。當然遇到胖子扔料包，真有釀成踩踏的危險。

這其實還都屬於一次分配，當那些殘餘的料包甚至渣渣到了下一個人手裏，第二個人就成了我們追逐的對象。依次類推，直到所有的.殘存被大家無情地舔到肚子裏，這一次追逐纔算結束。

那種場面相當壯觀。料包太小，沒有合適的器具盛，於是有些人倒在杯子裏混着水喝，多數人只能倒在手裏。每個人能分到的，也只有那芝麻綠豆大的一小撮。

於是就有了下面的場景，大家都迫不及待地伸出舌頭，在手上舔着，絲毫不顧忌那滿是泥的小髒手。舔到最後，甚至把手舔出一條條白道道。彷彿那殘存在手上的泥土都充滿了香甜的味道。

最後大家或高興或鬱悶作鳥獸散。雖然各自天真無邪地玩着，但是腦海裏總有一根弦繃着，目光時不時的瞅着胖子們，看他有沒有動向，再去買下一包泡麪，或者其他的吃食。爲下一輪攻城略地蓄力。

不知從何時起，流行起了懷舊風。大家都開始緬懷過去，開始追隨那青春印記。於是就有了老版的三鮮伊麪，有了老版的華豐方便麪。然而，不管包裝如何精美，工藝如何精湛，卻絲毫找不到原來的味道。

或許，有一種味道，只有在回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