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簾竹戀散文

小時候的家是平房，每到夏天，父母就會在門口掛上竹簾。那時候的竹簾如果放到現在估計成古董了，形如其名，就是竹子條編成的簾子，在上中下三個位置綁一根木棍，這樣的作用是，撩開的時候會更加的方便。母親在四周精心地包上布，這樣就不會被扎到手。

在屋裏的炕上打盹的時候，陽光透過竹簾照進來，變成條條細線。透過竹簾看外面的天空，天空也被竹簾打上了無數的橫線。我經常會在這時候幻想，衚衕外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呀，每頓飯都是相同的白菜土豆，饅頭窩頭，外面的世界也是這樣嗎？

窗外的知了玩命地吼叫：知了，知了，知了……

特別無聊的時候，就站在門口摳竹簾邊上的布，日積月累的，居然給我摳破了。本以爲一定逃不過母親的火眼金睛，但沒有想到的是，忙碌的她意外地沒發現。調皮的我見壞事沒被發現，於是我就肆無忌憚地繼續鼓搗。偷偷地抽出幾根竹條，兩頭一彎，栓上線繩，做成弓，再把另外的幾個弄斷了，用菜刀劈出尖，就是最得意的弓箭了。

對着家裏雞窩裏面的老母雞射幾下，把平日安逸慣了的傢伙們嚇得上躥下跳，“咯咯咯咯”，叫成一團。

這異響招來了母親，看到在雞窩裏尋箭的我，頭髮上落了幾根雞毛，亂撲騰的.雞把雞蛋都踩碎了。我抓着剛剛尋到的箭，正架在弓上想再瞄準目標，只聽到母親一聲斷喝：“你這丫頭，你找死呀，你別跑，看我怎麼打你！”

我連忙抱頭鼠竄，但翁中捉鱉，母親不費吹灰之力就抓到我，拎着耳朵，把我拉出雞窩。見狀我趕忙求饒，撕心裂肺地喊：“我錯啦，我錯啦，光擰別轉圈呀！爸爸，爸爸，救我！救我呀！”

母親一手拎着我耳朵，一手擰我的胳膊，還沒擰到我就開始嚎啕大哭。她可不吃我這一套，繼續數落：“哭吧，哭聲大點，反正你爸也不在家。你這丫頭怎麼比小子還皮，這麼活活東西！”

剛剛的竹箭，現在變成了母親的兇器，氣壞的她用它狠狠地打我。我使勁一扭，“噌”地跑了出去，玩命地跑，母親追了幾步，罵了幾句。我早就跑遠了，啥也聽不到了，跑了好遠纔敢回頭看。還好，母親沒追過來，這才自己跑到莊稼地裏去玩。

盛夏的莊稼地裏，農作物都長得很高，玉米杆都比我高很多了。轉了半天的我感覺口渴，就找了一個紅根的玉米，撅了，剝皮啃着吃。再就是去水溝邊找野葡萄吃，弄得手上，嘴邊都是深深的紫色。

順手在澆水的水渠裏洗洗，再拔幾個甜根吃。太陽漸漸落下去了，知了的叫聲低了下來，夜幕逐漸籠罩四周。突然意識到晚上可能會有的蛇、蜥蜴、蝙蝠都潛伏在我四周，我睜大眼睛準備隨時應對突發的敵情。

突然，彷彿聽到母親的呼喚聲，一聲一聲地，忽遠忽近地，我趕緊鑽到玉米地裏，強忍着膽怯，硬撐着不坑氣。心裏暗暗揣測：誰知道抓到還打嗎？傻子纔會上她的當。

天彷彿突然就黑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想着父親也應該回家了，即便母親再打我也有保護神了，就抹黑鑽出玉米地，遛着牆邊往家走。

回到家，透過虛掩的鐵門，看到母親正在縫補竹簾，父親在爐子邊炒菜。母親說，“這孩子太皮了，這麼活活，不都是錢呀，還好都找到了，這樣縫補一下還能湊合用。”

父親在一邊嘿嘿地笑，“這孩子真能自己找樂，也怪我們的日子多得太緊張了。孩子什麼玩的都沒有，現在都這麼晚了，也不知道去哪裏了。”說着，就往外張望，我趕緊躲了起來。

聽到這些我盤算着進去是否還會捱打，此刻聞着飯菜的香味，我真想衝進去。但還是有點怕母親的責備，在野地裏瘋跑了一個下午的我累得不行了，就坐在門邊的一個磚堆旁，自己計劃着，等他們都睡了，我再溜進去。

許是太累了，我竟然靠着磚堆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感覺到父親溫暖的懷抱，我眯着眼睛偷偷看，原來真的是父親，父親愛憐地抱着我，跟母親說：“看這丫頭，還挺有主意，你把飯菜給她留一點在鍋裏吧，等她睡醒了再吃吧！”

把我放在牀上之後，母親還洗乾淨毛巾，幫我擦臉，擦身子。裝作做夢一樣，我翻了下身子，臉衝裏。母親給我搭上毛巾被，關燈就睡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確信身邊沒人之後，我纔敢翻過來，光着腳去鍋裏摸饅頭吃。蹲在鍋邊的我，透過竹簾看到了天空上圓圓的月亮，但我沒看到內屋捂着嘴偷笑的母親和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