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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們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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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想起了已經逝去了多年的奶奶們。

我的奶奶們散文隨筆

在我們家族中,爺爺輩的男人們長壽者少,大多因了傷病、飢餓等原因,六七十歲便“駕鶴西征”了,倒是女人們個個壽至耄耆。曾祖長得甚樣,自是無緣相見,即使五個爺爺,在我的印象中絲毫也無。當我稍有一點記憶的時候,老輩人中就只有我的親奶奶和四奶、五奶了。

上溯百年,我們的家族算是富有的。老爺爺娶了兩房媳婦,熬下了五個兒男,不久,小一輩們便來湊夠了熱鬧。雖然家族龐大,但老爺爺持家有方,在家庭中很有嚴威,兒孫輩自不必說,就是幾個兒媳婦也畏之如虎。因而在相當長的一段年月裏,這個封建大家庭都是過着數輩同堂、男耕女織的自給自足的生活。

長年累月,男人們勞作在田地裏,一切的家務,就扔給了奶奶們。

我奶奶排行最大,自然在一切家務活中,起着模範帶頭作用。自從跨進李家門,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經常是起五更,睡半夜。偏偏她又是生兒育女的好手,一口氣生下九個兒女,除兩個夭折,其餘的一個挨一個,站在一起,就能擺成一個長長的隊伍。這樣一來,我的奶奶就格外多受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苦累了。

幾十年的苦熬苦累,兒女們大多成了家,只有四叔成了奶奶一生心中的痛。

我家四叔脾性爽朗,勤勞能幹,可惜走了點“歪路”。年輕時迷上了一個有夫之婦,別人給說對象,死活不要,等到那婦女的丈夫回到村子的時候,我那聰明多情的四叔才發現自己原來是玩了個鏡花水月;再尋思別的女人的時候,已經是阮郎老去,所以,酒便成了他的最愛。生性豪爽不羈的人一旦和酒結下了不解之緣,肯定是醒少醉多。奶奶沒辦法,只好繼續扯拉着這個長不大的兒子苦度日月。好在她老人家脾氣謙和,愛子心切,背後手指頭戳,嘴也撅;等四叔一回家,照樣噓寒問暖,伺候吃喝。我們孫子輩於心不忍,多次叫老人家到自己家去住,在千萬次的請求下,她只到我家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回到四叔家了。有人說,天下父母向小兒,其實這話不全對。天下父母心中牽掛的最是那個讓他們放心不下的孩子,那是讓他們永遠割捨不掉的情結。如果最終問題得不到解決,那是死不瞑目的。

小姑父在東海艦隊當兵,幾年後小姑隨了軍,部隊上給安排了工作,三個孩子自然照顧不過來,兩個表妹就長年住在了奶奶家。有一個能酒的兒子,再添上兩個不懂事的外甥,另外,大姑家十多個孩子,表哥弟姐妹們也都是“長住大使”,還有我們兒孫輩經常去摻乎,奶奶家自然是十分熱鬧。奶奶的那一雙舊式小腳整天扭來扭去,想停一下也是難。後來直接把那口煙也戒掉了。沒有了“癮躁”的東西,四叔就到集市上給買點水果,可她也很少捨得吃。我和弟妹們到她家去,老人家總是從牀頭上拿出一些幹梨癟棗給我們吃,真是愛心無邊啊。你別忘了,她有一個“加強排”的兒孫啊。人到這樣,實屬不易!

二爺二奶只育一女,嫁到了外地,在當時人看來,算是絕了門戶,由五奶家三叔去繼嗣。由於二老去世太早,別人也很少提及,因而沒有印象。三爺奶一支很“另類”,與其他幾家過往甚少,至今他們的兒孫輩與我們相見時,還似乎像八百杆子撥弄不着的同姓呢!

四奶和我的奶奶一樣,手腳勤快,心地善良,和藹可親。她子女較少,家裏家外經常是井井有條。

四奶家有一棵棗樹,已近百年,每到夏秋,枝繁葉茂,果實累累,這就招來不少嘴饞的孩子。鑑於這種情況,她家的大門經常閉得緊緊的,偶爾忘了鎖鑰,便有孩子“送”上幾塊磚頭,打得棗子簌簌落地,接着便招來了四奶的一頓追罵,這棗子自然是到不了口的。只有我是例外,因爲我自小喜歡讀書,得了一點孔孟薰陶,見老有老,見少有少,深得大人喜愛,四奶自然也不例外。有時到得她家,除聽她說古聞舊事之外,也有一瓢風落棗子的招待了。四奶屬家居型老式婦女的代表,很少踏出三門四戶,在當時,我算是她家的常客。

五奶一生勤勞,但生活清苦,命運多舛。六男一女雖大都各已成立,但她本人的生活卻是少米無柴,拮据困頓。最小的.六叔因爲貧窮的緣故,而立之年尚光棍一條,母子二人相依爲命,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幸而五叔在本村當代銷員,不時偷偷有所接濟,這樣也免不了缺吃少穿,五奶的一雙手就成了摟柴筢子,每逢外出歸來,大襟上總兜着一包枯枝敗葉……咳,不可言狀!

這個習慣,還搞出了一個笑話呢——

數九嚴冬的一個大風天,狂風掀起了屋草,旋到了大街的角角落落,五奶從五叔那兒弄到一斤鹽和一瓶醬油回家,看到這麼多屋草,驚喜不已,連忙伸手劃拉,誰想忘記了手中的油瓶,失手跌到了地上,一慌神,伸開兩手去抓油瓶,大襟裏的鹹鹽撒了一地……北風呼嘯、沙土紛揚的大街上,滿頭白髮的五奶顫抖着綻滿青筋的老手笸弄地下的鹽粒兒……

五奶一生好的就是一口酒,每天的晚飯前總要喝上那麼一杯半盞的。有一年冬天,雪花飄飄裏回孃家,走到李樓門市部,掏出四角錢往櫃檯上一放,讓售貨員打酒,人家問她要盛酒的瓶子,她一笑說,找個碗吧,俺站着就喝了。那年月,四角錢打62度老白乾八兩多,相當於今天斤半普通白酒,把售貨員嚇了一跳,繼而拿出紅鹹菜皮讓她下酒。老人家三口兩口把酒喝完,氣不喘,臉不紅,飄飄細雪中,一溜小跑到了孃家。

五奶是一個故事簍子。她的故事多是生活中的奇聞佚事、因果報應、牛鬼蛇神什麼的。但在當時,我卻聽得入迷。一到天煞黑,她老人家燒火的窠落口,就是我的聽書場子。常常聽到深更半夜,我才帶着她嚇人的故事,硬着頭皮回到家裏。

我的幾個奶奶都是出了名的旱菸袋,四奶和五奶一樣也愛喝酒抽菸啦老呱。有一年麥收之後,老爺爺很想吃小豆腐,安排值日的四奶五奶第二天就做。吃罷晚飯,妯娌兩個搬出煙盒子來談天說地,直到臨睡覺時纔想起沒準備菜蔬,兩人連忙摸黑到菜園裏割了一筐菜來,煮到了鍋裏。第二天早上一看,整個一鍋煙葉子,敢情把老爺爺畦的煙苗子割回家了!這可怎麼辦?扔了是要捱罵的,誰不怕老爺爺!?不扔吧,一鍋煙葉子怎麼當菜吃?嘿,淘吧。妯娌兩個一連淘了十多遍,一嘗,沒味兒了,就硬着頭皮下到鍋裏。開飯時,老爺爺一邊吃一邊誇獎,什麼菜做的,這麼好吃!殊不知,他老人家的煙苗畦子可是剃了一個大大的光頭呢!也就是打那以後,人們方知,菸葉子淘好了,也可以做小豆腐吃呢。

時間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想必衆位奶奶閒暇之餘還是那樣談笑風生吧。

願她們在天國裏過得愉快!